「所有值得做的事,都值得慢慢做。」
巷子裡的咖啡豆專賣店,基本上只賣豆子,不賣煮好的咖啡。第一次去,我匆匆買好半磅耶加雪菲就趕著走人。第二次去,想換一款豆子試試看,老闆介紹好一會兒,「啊,不然我就煮一杯你喝喝看就知道了」。一方面是因為我有點不好意思(聽起來好像是買賣尚未成功就先讓人請喝一杯),一方面,我彷彿也沒那麼多時間的樣子。買回家自己煮還是自在些。
試過兩款之後,決定繼續到這家店買豆子。我心裡想著,如果老闆還是要招待的話,我就要乖乖喝霸王咖啡了。
這一次我選了肯亞圓豆。給了一堆形容詞之後,老闆果然還是那句,「啊,不然我就煮一杯你喝喝看就知道了」。的確不錯。我一口接一口品嘗著,自己覺得頗為享受。
「你是很趕時間嗎?」老闆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我。
「沒啊」,但是我還是習慣性地看看時間,腦子裡盤算著接下來幾個小時的行程。
「那你為什麼喝那麼快呢?」
我將目光移向咖啡杯,大概只剩三分之一杯。從剛入口落喉算起來,約莫已有十來分鐘,時間蠻長了吧。這還是因為有一搭沒一搭和老闆在閒聊。我也不以為意,剩下三分之一杯不一會兒就乾淨見底。付錢,走人。活著,總是還有做不完的事得繼續處理。
這一次的豆子也很讓人滿意,「下次就繼續享受試喝的服務吧」,我是這樣想的。
一兩個星期過後,我又來報到。
「肯亞圓豆,冷了之後的味道更好哦。」老闆這麼說。
來過兩三次,自己都覺得快要變成「熟客」的狀態。我決定騰出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來慢慢喝,等著那冷卻之後的風味。
店面本來就不大,客人也只我一人,我和老闆繼續閒聊。老闆還記得上回我喝咖啡速度很快的事。我回想了半天,不確定是不是因為以前嗜喝 espresso 的緣故,喜歡那種瞬間爆發的滋味,即使現在幾乎都喝手沖單品,慣性還是改不了,甚至自己也沒意識到。
老闆說,他一天大概只喝兩杯咖啡。一個自己烘豆子,賣豆子的人,一天只喝兩杯。有意思。
「你猜我一杯大概喝多久?」他問我。
「一個小時夠久了吧?」我這麼回答,同時在腦海子搬演一杯咖啡喝一小時的戲碼。
他的答案是:「兩個小時」。
有意思,我的腦子繼續搬演,但新指令進來,要把一小時的戲拖到兩小時,想著還得加上什麼可以拖棚的橋段。
突然間才回神過來,像是讓人用力敲了一記,醒了。
「所以值得做的事,都值得慢慢做。」老闆聊了好一會兒,大概就是這意思。
每每在教室裡提醒同學,「慢慢來,不急」,「練瑜珈又不是趕火車趕飛機,急什麼」,「動作要緩緩來,才能仔細觀察到身體細節的感受」。用嘴吧說別人實在太容易了。
今天午餐過後,穿過綿綿細雨狹窄的巷弄,我又來補貨了。
「瓜地馬拉這支聖馬可如何如何……」,老闆講解著豆子的特色,「冷了之後味道更好哦」。我早有心裡準備,完全不趕時間(反正離下一堂課還有將近兩個小時)。
他幫我煮好試喝的咖啡之後,繼續拿起吃到一半的麵碗。我喝咖啡,他吃午餐,從店裡某某客人,扯到這條街的故事,以前的工作,小時候的居住環境。我們年歲相當,成長的背景共通處不少,聊得頗為開心。而我也暗自得意,這一次,我總算是真的慢慢在品嘗咖啡。
結果又被老闆打了一槍。
「你不用那麼正襟危坐啦,放輕鬆一點嘛,你要躺進椅子裡也沒問題啊。」
是啊,我把腳邊的傘踢到一旁,兩腿攤著,又啜了一口,他又繼續講著前兩天晚上新客人的故事了。
- 對了,店家名字叫「藏田」,依老闆的讀法,「藏」讀去聲,但意義是從「秋收冬藏」而來,「田」大概是萬般事物皆取之於大地的意思,總之,「就是有好東西的倉庫啦」,這是老闆一手的說明。臉書上有專頁,查「咖啡豆專賣」即得(是的,沒把店名寫上去,地址、電話等基本資訊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