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素、吃肉

從小到老,烤肉的次數屈指可數。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前一次(也就是目前為止的最後一次)。

那是十多年前的中秋夜,一票人在朋友的店門口,人很多,聊天聊得很愉快,吃吃吃、喝酒。那陣子的工作環境、那一次的烤肉,我都吃很多肉,多到隱約覺得「應該夠了吧」的程度。

在那之前,我們就已經不那麼常買肉在家裡煮食。能避開的時候,我們就避開。

我記得當時家裡還有兩隻貓,貓大爺和他哥哥,我總愛用「特豚」(小豬的意思)來稱呼還在世的貓大爺。我們愈來愈覺得,吃豬肉,就像是在吃貓大爺一樣。有時候連吃個雞腿都覺得像在啃貓大爺的腿。

那次中秋夜烤肉之後,我和太太決定以後就吃素了。

過去的十多年,吃素讓我學會感恩。有時候到不熟地理環境的外縣市爬山下來,餓個半死,任何一家素食餐廳、麵店,或者是願意幫忙炒個方便素飯菜麵什麼都好的店家,都讓我感激不已。

吃素的人在不熟的地方,真的常常會找不到東西吃。以前碰過一位木工師傅,問他在外頭找不到素食店要怎麼辦,他說,「找不到的話,那一餐就不吃了」。

不過吃素也讓我養成了一些莫名的、不該有的驕傲態度。以為吃素的自己就高人一等,以為自己最清氣相(chheng-khì-siùⁿ)。

去年(2021年)因為健康的因素,我們在醫生的建議下,重回到葷食的世界。我現在願意更直白一點描述這件事,就是:重新吃肉。吃豬肉、吃牛肉、吃雞肉、吃魚肉。(葷,或者葷辛類的大蒜等,還是很怕。)

身體適應的速度比預期快多了,倒是心理上的調適花了很久的時間。過去以為自己可以孤芳自賞、過去以為自己和其他人有多遠的距離,彷彿就在一口一口豬肉、雞肉、牛肉、魚肉入口、咀嚼的過程中,一一打破。真像是自己慢慢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一樣。重新看清這些假相,算是這兩年來很難的功課。

我想起以前一位瑜伽老師,他告訴我們,他曾經吃素一段時間,「不過現在我又重新吃葷了,所以,有什麼好吃的,就帶我一起去吃吧。」當時我才剛吃素一兩年左右吧,老師在說這段話的表情我還記得,我聽著這話時的心情也還記得。沒想到自己如今也得面對類似的情況,對自己或者身邊其他人說明。

真的蠻困難的,尤其是對自己的說明。我想辦法找各種解釋,各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還在吃素的時候,每次我聽到別人在講 “Oneness”(合一),眉頭總是糾結成一團。有時候碰巧心情好、氣氛好,我就會講那個老笑話:

如果全宇宙大家都是一體的,那麼,本來肚子餓得要命的我,看著旁邊的朋友飽餐一頓之後,我應該也就跟著覺得,「嗯,好飽,好滿足啊!」

我總是以為,大概沒有「我們是一體的」這件事。不過的確,有件事是大家都共通的:我們都得吃。這個「我們」的範圍,大概就是全宇宙所有的生物吧。

一切眾生由食而存,無食則死。
一切眾生皆因食而存續。
Sabbe sattā āhāraṭṭhitikā.(增壹阿含46品8經,相當於 AN 10.27)

阿含經裡面教的這句話,給我很大的安慰。我知道自己得吃,得進食,得有足夠的能量。我想像自己像是自給自足的原住民,吃一頭獵物,讓動物的能量進入我身體,我希望我能回饋一些什麼,給這個世界。好像交換的心情,好像贖罪的心情。

照說正常人寫的文章,大概就到這裡告一段落了。不過,我鋪排了前面這麼些字,最主要的其實就是想介紹後面這段我一直想想分享、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的經文。我認為非常激進 / 基進的佛經故事。

佛陀很厲害的本事之一,就是用別出心裁的譬喻來解釋道理,他在解釋眾生賴以為生的頭一種「四食」,所謂的「摶食」(kabaliṅkārāhāra,字面的意思近似於用手捏成的飯糰,代表「物質食物」),是這樣說的:

想像一對父母帶著獨子要穿越浩瀚的荒野沙漠,為了要活著走出去,他們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之下這樣討論:「正有一子,極所愛念,若食其肉,可得度難,莫令在此三人俱死。」為了不要三個人都平白無故犧牲,只好吃了自己的獨子(南傳的版本還說明,「做肉乾與胡椒醃肉」),邊吃邊哭著自己可憐的獨子(「我可憐的孩子哪裡去了啊?」)。(雜阿含 373 經,相當於 SN 12:63)

佛陀說完之後,問著底下聽講的同學:你們覺得,這對父母在吃的時候,會不會考慮味道好不好,吃得過不過癮嗎?大家當然眾口同聲回答 No。佛陀接著就說,「凡食摶食,當如是觀。」

我第一次讀到這段經文,呆了好久,連續好多天試著反芻、思考。好像有一些釋懷,也有一些理解。我知道,可以選擇的話,我還是希望可以選擇吃素。不過我也知道,不只是吃菜吃肉的問題而已。

不只是吃菜或者吃肉,而是怎麼吃、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來吃。

“We are what we eat.” 這句話真是寓意深遠。

我們怎麼面對食物,我們怎麼面對自己的生理需求,我們怎麼面對自己的生存。我為什麼繼續活著,我存在的理由(raison d’etre)是什麼、在哪裡?

最近在靜坐的時候,一直會有一對問題浮現出來:

「你真的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真正害怕的到底是什麼?」

專注就是最好的資糧,好好練習吧。阿含等經典裡不斷這麼教導。打坐,繼續靜坐吧,或者說,一直不要忘記,自己在練習醒過來,自己還在持續練習。


[延伸閱讀]

排除萬難,送自己一份大禮物
你真的需要吃到飽嗎?
不見得需要一直掙扎
滋養的另一面就是吞噬
食喻

實用咒語系列之二:they are there, and you are here

有同學常常回饋說,「我每次一開始靜坐,就會覺得整個腦子思緒亂噴,根本控制不住啊。」而我也總是喜歡回一句:「恭喜啊,我們終於開始注意到這種一直都存在,一直在進行的現象了。」

然後呢?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靜坐就是練習讓腦子進入一片空白、放空也似的狀態;或者有點經驗的練習者,會「知道」(或者說,「聽說過」、「閱讀過」、「學習過」)靜坐時「要不帶批判眼光,讓一切『自然』浮現,讓一切『自然』消逝」。

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有沒有其他的操作方法?(為了什麼目的、目標而呈現的可能性、操作方法?)

有哦。

練習觀察自己的身體(包括腦子)在做什麼。(提示:用呼吸當成觀察的目標、觀察的工具,效果可能還不錯。!)

練習判斷,自己的身體(包括腦子)在做的事情,讓自己變得更輕鬆、舒適、穩定,或者相反。(提示:同樣可以用呼吸來幫忙觀察與判斷。)

在這樣練習的過程中,通常也會伴隨著一堆又一堆「外界的干擾」。外面的車聲,小孩吵鬧,天氣太熱、天氣太冷等等。

而「外界的干擾」還會和數不盡的「內在的干擾」夾雜不清:腿痠、腳麻、腰痠背痛,腦海的意識流小劇場上演飛快跳接的一幕幕戲。

干擾總是在,外界的、內在的。

但有一句咒語可以對付這些干擾,幫助我們定下心來:they are there, and you are here.

他們在那裡,你在這裡。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在那裡,我在這裡。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不管是身外的噪音,或者腦海裡、心裡的噪音都一樣,都可以只是「在那裡的他們」,我們都可以主動選擇不去理會「他們」。

不需要硬是把那些干擾抓進嘴吧裡吃,抓進腦子裡餵養自己的心。能量很寶貴的,可以不浪費就盡量別浪費。

人生總是難免會碰到抗噪耳機沒辦法上場救援的窘境。下次再遇上這種糾纏不清的干擾時,記得給自己幾次舒服的深呼吸,接著覆頌幾次 they are there and you are here 這句神奇咒語。

延伸閱讀:
實用咒語系列之一:「待在身體裡,觀察身體」kāye kāyānupassī viharati

[關鍵字系列] 念念不忘的確很「正」,但請先記得你的「念」再說

「正念」,或者英譯的 Mindfulness,這個字在一二十年愈來愈常見。不論明不明白這個字是什麼意思,每個人也都可以朗朗上口這個「流行用語」。

很多瑜伽老師也愛用「正念」或者 Mindfulness 這個字,最常見到的解釋,就是把「正念」或者 Mindfulness 直接當成「專注」、「專注當下」。

可是如果就是「專注於當下」,那就說「專注於當下」不就清楚明白了嗎?為什麼還得使用這個不那麼讓人理解的術語呢?甚至於,在這個術語前,還要加上有點怪怪的動作,變成「提起正念」、甚至「發正念」這樣的用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通常,英譯裡的 mindfulness 是從巴利文的 sati 來的(也就是梵文裡的 smṛti)(這主要是十九世紀的英國巴利文學者 Thomas Rhys Davids 所開創的譯法)。而這一二十年,我們也愈來愈習慣(而不覺察)把這個譯成英文的字 Mindfulness 用中文的「正念」一詞來表達。

簡單一句話,如果 sati / smṛti 是「正念」的話,那「八聖道」或「八正道」(ariyo aṭṭhaṅgiko maggo / āryāṣṭāṅgamārga)裡的「正念」 sammā-sati(正確的「念」,sammā 的意思是「正確的」)豈不是要稱為「正正念」了?

那「念」(sati / smṛti)到底是什麼意思?


「記得要做的事」並且實際去做,才是重點啊。

巴利文的 sati 和梵文的 smṛti,原來都是「記憶」、「憶念」的意思。在靜坐練習的過程裡,運用「念」(sati)這一項心理機制、心理活動,來幫助自己;換句話說,「記得自己要做的事」以安般念(ānāpānasati)的練習來說,就是要「記得把呼吸這件事放在心上」,每次吸氣每次吐氣的過程,都清楚記得自己在觀察、體驗吸氣與吐氣。

從這裡可以看出來,這件事,和是不是雙盤坐,和是不是挺直腰,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也還沒有什麼正確不正確、對或錯的價值判斷在裡面。先「記得把呼吸這件事放在心上」,練習安靜一段時間下來,我們就可能繼續發展下去。

直接用佛陀的話來講吧。

何等為念根?謂:四念處。(雜阿含658經)

念根 satindriya(念 sati 的功能、作用)是指什麼咧?照佛陀他本人最扼要的回答,就是身、受、心、法這四念處的練習。

同樣是佛陀的話,比較清楚一點的版本:

比丘們!什麼是念根?比丘們!這裡,聖弟子是有念者,具備最高的念與聰敏,是很久以前做過的、很久以前說過的記憶者與回憶者。
他住於在身上觀察身,熱心、正知、有念,能調伏對於世間的貪與憂;在受上……(中略)在心上……(中略)住於在法上觀察法,熱心、正知、有念,能調伏對於世間的貪與憂。比丘們!這被稱為念根。相應部48相應10經

這當然不會是世界上對於「念」的練習唯一權威、正確的解釋,但大概有一定程度的參考價值吧,我猜想。

下次碰到有人教我們要「提起正念」或者「發正念」的時候,不妨問一聲,應該要怎麼樣「提起」或者「發」正念呢?

延伸閱讀:
正念到底是要幹嘛用的?
不是要照單全收

[關鍵字系列] 不要輕易為自己定型:anattā 是一種操作型定義、行動指南

關於「定型」,之前讀到一段有趣的故事,作家史蒂芬.金這樣說:

我有天在超市,一位老太太從轉角過來。她看起來就是個腦子想什麼就說什麼的人。她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恐怖作家。我沒看你寫的書,但我尊重你有寫恐怖故事的權利。只是呢,我喜歡比較真實的東西,像是那個電影,《刺激一九九五》。」
我說:「那是我寫的。」她說:「不是,才不是你寫的。」然後她就走掉了。

很多時候,我們都像那個超市裡的老太太一樣,對自己腦子裡建構出來的世界,都想要堅定捍衛到底。更悲慘的是,我們對自己的認識,也常常被鎖死在天知道怎麼建構出來的世界裡,就這麼定型了,沒有轉圜的空間。

有的人以為,「我早上一定爬不起來啦」,「我沒辦法練頭倒立啦」,「我只喜歡喝冰水啦」,「我就是討厭綠色的衣服」,「處女座的人不是都很 OOXX 嗎?」

這些認識,有些是週圍親朋好友說過的話,聽到之後我們就緊緊抓住不放;也有些是我們自己體驗過而不知不覺養成的習慣。我們拿著這些「認識」當成行為準則,裡面說什麼我們就照做,裡面沒說的或者否定的我們就不做。我們認為,「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嘛。」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我就是「沒興趣、沒力氣運動的人」,但後來卻變成「練 ashtanga 的人」,然後又變成「練米克斯瑜珈的人」、「練米克斯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總是認為,「腦子裡的想法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現在也慢慢轉變成一直在摸索身體、心裡互動的樂趣與奧祕(甚至就靠這在吃飯啊)。

還好我們會變,還好我們可以變,還好我們還願意變。

再來看一段故事好了。

有一次,世尊一行人來到跋祇國首府毘舍離城,剛好那時候耆那教尼揵子的火種居士薩遮迦也來到此地巡迴演講開拓市場。據說這位世間公認德行超高,而且辯才無礙的超級演說家曾說過,「如果一根柱子能講話的話,和我辨論也會讓它全身發抖、腋下出汗啊!」

某天清早,火種居士薩遮迦遇到進城來乞食的世尊學生阿說示,聽說平常世尊都教學生「受想行識等等都是無我、無常、苦、空、非我」。薩遮迦一聽就覺得這實在太荒謬了,他得去和世尊辯論辯論,以正視聽。一票人就到世尊落腳的大林精舍,一路上當然引發眾人注意,一時之間,當地媒體、小吃攤、閒雜人等都趕來看熱鬧了。

雙方主將互相行禮之後,辯論賽就開始囉。薩遮迦說:「喬達摩先生!任何種子、植物都要依靠土地才能成長,人也一樣,要以色、受、想、行、識為『真我』(attā me)才能生起善惡。而且哦,不只我這麼說,大家也都這麼說的啊。」

世尊很不喜歡打辯論比賽時還扯什麼「大家也都這麼說」這種鬼話,他馬上嗆聲回去,「火種居士,大眾與你何干?說自己的論點就是了嘛。」薩遮迦只好重申「色受想行識都是真我」的論點。於是,世尊發動反擊了:「火種居士,一個國王,像是波斯匿王,在自己的領土上,該殺什麼就殺什麼人,要沒收誰的財產就沒收誰的財產。你說,色受想行識都是『真我』,那你要不要示範一下,對你的色受想行識隨便執行個什麼命令給我們開開眼界啊?」

(的確,光一個色身就不可能會乖乖聽話了。想想看,誰有可能叫自己的心臟放假個三五天不運作,誰有辦法真的像國人主宰自己領土上的一切那種方式,來掌握自己一切的細胞、想法、情緒、意識、以及行為?)

薩遮迦腦子轉了轉,知道自己糗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話。世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還趁勝追擊,再補一槍:「火種居士兄,現在可不是保持沈默的時候啊,我們不是在打辯論賽嗎?我問你問題,你一直不答,不好哦!」

這時有個飄浮在半空中的警衛先生,金剛力士,晃一晃手中烤得紅紅發亮的金剛杵說,「哪個人被問三次還是故意不答題的話,小心我就直接敲破他的頭,一次破成七片。」

薩遮迦看了場面,知道要害怕了,「求世尊為庇護,求世尊為歸依」,明知道回答之後就等於宣告自己辯論賽輸了,但形勢比人強,場子是人家的、警衛是人家的,寫會議記錄也是人家的人,也只能照樣世尊的問題乖乖回答下去。

世尊說,「火種居士,所以剛剛我們一路聊下來,你也同意了,色受想行識,都是無常,都是苦的,對不對啊?」薩遮迦當然點頭如搗蒜,什麼都「是啊是啊」。

這時候,世尊又再進一步問:「那麼,這些無常的、苦的現象,真的適合看成『這是我的,我是這個,這是我的真我』(etaṃ mama, esohamasmi, eso me attā)嗎?」薩遮迦頭一低,想著自己之前氣焰那麼高張,但現在,唉,大勢已去,世尊這話還真的有點道理啊。

差不多已經贏得比賽的世尊,不忘記再修理修理薩遮迦:「火種居士,聽說你以前常常在外頭放話,『如果一根柱子能講話的話,和我辨論也會讓它全身發抖、腋下出汗啊』,有這種事嗎?」,世尊頓了頓,繼續說說,「真不好意思啊,我身上一滴汗也沒有」

照後來輾轉流傳下來的會議記錄上的說法,「這樣,世尊在那群眾前敞開金色的身體。當這麼說時,薩遮迦變得沈默、羞愧、垂肩、低頭、鬱悶、無言以對而坐。」

好了 ,故事暫告一段落。這個故事的重點是,除了我們以前常常看到的三法印裡的「諸法無我」(sabbe dhammā anattā)裡的「無我」這種解釋之外,另外有一種更積極的看法:這些無常的、苦的現象,真的沒必要、不適合,拿來當成自我認同,真的不適合一直認為這些現象是 “This is mine, this I am, this is my self”(菩提比丘的英譯)。

說實在話,anattā 實在是幾千年下來的超級大題目。印度教光譜裡這端和那端,佛教裡不同派系的理解重要各有不同。我是什麼、有沒有我,我之外,無我或者非我 (non-self or not-self)確切的哲學意涵所指為何,一直是爭論不休的大哉問。我只是嘗試從上面這個佛經故事提出一種很簡單,但可以實際應用的解讀:

anattā 除了一般最常見的「無我」的解釋外,也可以是一種鼓勵自己的操作型定義、一種行動指南,「非我」:這些無常的、苦的現象,不適合、不必要看成「這是我的,我是這個,這就是我的真我」。

放下不適合、不需要硬抓在手上,強迫自己對號入座的想法吧。放下來,整個人會很輕鬆,會更自由。問題不是我是誰,問題是我在做什麼,我能如何改變行動。

當然一定也有很正經、嚴肅的「佛教徒」,覺得我講起佛經故事的語氣不三不四。如果這樣想的話,我的建議是,回到阿含或者尼柯耶文本本身,去讀一讀,就像是練習放掉前面講的不必要的自我認同,放下本來以為「一定得這麼解釋才對」的堅持,自己一邊讀一邊思考,「所以,我可以拿這些故事、這些談話來幫助自己、改變自己、讓自己減少壓力、讓自己(長遠來看)更輕鬆、更舒適嗎?」。

或者,下次來聽 KT 老師瞎扯佛經故事吧。 XD

山有多重?

「無常」早就是流行語了。流行到每個人都可以隨時隨地脫口而出。流行到這個字眼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力量了。或許這樣也好。

(建議以全螢幕模式觀賞)

Despite their great size and age, their lives span out in much the same way that a living creature’s does: They have a beginning, a middle, and an end, and as such, the life of a mountain mimics our own — it is a life that carries the weight of being and anticipation of sadness that one day things will change.

儘管山有著千仞的巨幅身形,有著近乎無疆的悠久年歲,山的生命歷程也和一般的有情眾生一樣:有初始,有中段,也有終結。山的生命就像我們的生命:承載著存在的重量,以及事物必然會變遷的傷悲。

這是藝術家 Temujin Doran 拍攝的紀錄片 The Weight of Mountains

有的生命的時間尺度是幾分鐘或者幾天,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也有的生命是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甚至更緩,更久。而不論時間尺度如何拿捏算計,所有現象,總是逃不過變遷的法則。只是有些時候,我們一心痴痂想著,說不定,這一次、這個對象、這件事、這樣的狀態,可以一直一直就這麼持續下去。

山也無常,只是得靜靜地,慢慢地看,才能觀察得到。

這樣非常讓人傷悲嗎?不一定的。

山本身的重量或許非常驚人,但只要我們不企圖去把山舉起來,對我們來說,山可以不是那麼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