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老師連寫一百天之第三個星期

2025-01-01 冬至一陽生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天最容易感受到寒冷的時刻,應該是日轉夜、夜轉日的陰陽交界(twilight zone)。

這一陣子,傍晚的五六點好像也沒那麼快就天黑了。一大早醒來,太陽也一天一天比較早起。冬至是兩星期前的事,某種意義上的低點過了,反彈回升是自然而不可擋的趨勢。

冬至是一種開始。元旦是一種開始。事實上,每天,都可以是新的開始。最老掉牙的瑜伽練習格言這樣說:每一次呼吸,都是生命全新的開始。

老掉牙歸老掉牙,但如果能真的進入到每一次呼吸的最深處,釋放掉一切該放的、迎接一切已然到來而該接受的,一吐一吸,應該就可以瞥見生命的大開大闔、起起落落,結束而又重新展開。

冷到谷底,就會慢慢回暖。爬到最高點,也可能會突然一夕崩潰。

謙虛地接受這一切的可能。在這些起落開闔循環裡,創造出自己可以安住的一方天地。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5/100
#循環 #谷底


2025-01-02 享受自己的寬裕

年前開會,被別人以捏造的事攻擊,我連忙回應,要為自己辯護,於是指出對方造謠。對方氣得跳腳,支支吾吾跳針,不敢否認也不肯承認。會後一位長輩勸我別那麼急,既然不是事實,就和大家慢慢說,「那不是事實」,明白的就明白了。

說得也是。只是在當下,受到污衊,平白被栽贓,一急之下話就出去了。儘管我講的不是謊話,但仍是不需要的能量浪費。自己也覺得丟臉,平常嘴上講得一口道理,一盆髒水潑到身上,裝出來的修為立刻露餡。

如果說,新年要有什麼新志向,或者說,要有什麼具體練習的目標,鼓勵自己一步一步繼續練,對我來說,最重要、最實際的,就是創造自己的餘裕,進而享受自己的寬裕。

不論是動作練習的挑戰、或是像現在每天寫一小篇文章的嘗試,或者日常生活裡的走路、吃飯、與他人對話,都要記得一句超強的箴言:

沓沓仔來,寬寬仔是。(Tau̍h-tau̍h-á lâi, khoaⁿ-khoaⁿ-á sī. )

不急,鼓勵自己可以放緩腳步慢慢來。食緊挵破碗。好事多磨。動作就是每天穩穩慢慢練,文章就是一字一字慢慢敲。飯一口一口用心嚼,茶水咖啡一口一口細細品味。洗澡也別急,好好看待、對待自己的身體,輕輕按摩頭皮或者每一片肌膚。

以前人常講,「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重點不是怕「火燒功德林」,而是平白浪費自己寶貴的能量,事後一定會懊悔。

每天活在這婆娑堪忍世界,都要多愛自己一點。為了愛自己,就得保護好自己。常常練習創造餘裕的心態,感受到自己處在寬裕的境界裡。體現、體驗、享受自己的寬裕。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6/100
#心緒練習 #餘裕 #緩慢


2025-01-03 調整耳朵的焦距

站在小溪堤防上,背後是整排黑板樹、芒果樹、龍眼樹、雀榕,面前的溪岸到這一帶稍微寬閣些,前兩天下過雨,溪水流量明顯變大,再遠一點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路,上班尖峰時的公車和其他車輛的喇叭煞車聲像污濁的空氣越過堤防飄了過來。

「如果專注又安靜,便能從河溪的賦格曲中辨別出音律」,這幾天在書裡讀到如此美妙的句子。我也想聽清楚溪水拍擊岸邊的聲響,但干擾實在不小。畢竟也算是在市區,能從家裡徒步五分鐘就走得到還算乾淨的小溪邊,已經謝天謝地,沒什麼好抱怨的。

山不轉路轉。我試著站定下來,眼睛輕輕閉上。我知道溪流就在面前,大馬路還在兩三百公尺外。像是將目光從遠處拉近一樣,我調整耳朵的焦距到近處的溪流,三五次鬆鬆的呼吸,耳朵聚焦在水流撞擊一顆大石頭的位置,聲音果真和一旁的流水呈現出區隔,節奏、音高,真的像是不同聲部、不同樂器在同時演奏一首樂章。

大概是調焦距的技巧還不熟練,接下來進入耳朵的,突然只剩下我後方的八哥、椋鳥、白頭翁成群嬉戲的打鬧聲。

聽室友講過,她阿公年老時的特殊技能之一,就是所有家人要他做這個那個事的呼喚,一概「有聽沒有到」,但一講到他有興趣的,即使隔著兩間房間,他老人家聽得清楚得很,馬上就有反應。

養過貓的朋友一定都知道,他不想理你的時候,你再怎麼大叫或者輕聲細語,貓大爺就是大爺,不動如山。看他睡得沈到不醒人事,愛吃的點心包裝一撕開,瞬間就衝到你腳邊來蹭人了。

阿含經裡有一句我印象非常深的話:「有不好聽的聲音接近耳朵囉」。時時提醒自己,不好聽的聲音,碰到耳朵,也該止於耳朵就好,別再進去腦子分析、反應。最好是盡快轉移耳朵的焦距,主動控制想聽到什麼,不想聽的能不入耳盡量不入。

六十而耳順。雖然還沒到六十,早點練好這種人生技能,日子一定會順心不少,至少天天都能享受小溪流的賦格。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7/100
#聽覺 #焦距 #主動控制


2025-01-04 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

十多年前我常穿一種泰國長褲,黃色的、橘色的,寬鬆透氣,即使上課時得示範小腿大腿的動作,也只要輕輕一拉褲管,沒任何阻礙。除了非常冷的日子,幾乎就是天天穿。

沒想到加上光頭的造型,走在路上不時就被誤認是南傳僧侶。殊不知買這樣的長褲只是貪求便宜方便好穿。

那些年為了減重,練得超認真,飲食更是有意識控制(其實也就是不吃宵夜、在超商買點心時先看一下熱量這兩招罷了),體脂率一度掉到 5% 左右,常常有學生問我,是不是現代舞舞者,是不是劇場工作者。就像更早以前還留長髮的時候,也常被問是不是藝術家、是不是做廣告的。

當了瑜伽老師之後,同學一發現我吃素,講到靜坐,就認為我是「修行人」。我只能很無奈回問一句,「修行」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年頭在社群媒體上,用不著付出代價、也不需要其他人審核,想給自己冠上什麼頭銜都可以。造假或者誇大不實的學經歷更是隨處可見。

這些外型上的表徵,就像是那些在社群媒體上信口說出、信手拈來的形容詞,簡直就是不必要的加工食品添加物。很多人一看到「有機」、「排毒」的廣告文案就想掏錢買單,就像一看到有人宣稱「科學」、「理性」、「歐洲美國法學博士」就暈了頭跟著搖旗吶喊。

瑜伽老師會騙人,僧侶會騙人,廣告會騙人,政客會騙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會騙自己,騙自己可以不負擔觀察、查證、思考的責任。

我現在不再是光頭,不再是素食者,也不再穿著泰國仙人風的長褲,但我還是天天在練瑜伽、教瑜伽。那我到底算不算是個修行人?(歪頭)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8/100
#修行 #廣告 #責任


2025-01-05 規組害了了

常有同學開玩笑說自己的身體「規組害了了矣」(kui-cho͘ hāi-liáu-liáu–-ah)。每次聽到我都會想起以前一位禪修老師的教導。

老師說,當你覺得全身都痛死了,要提醒自己那不可能是真的。因為如果真的全身都痛死了,那我們應該就死了,也不會再覺得全身都痛死了。

這個禪修老師的意思是,只要我們稍微靜下心,應該就有機會發現,身體有其他什麼地方,或大或小,是不痛的。只要找到了,就能夠證明,我當然不是處在「全身都痛死了」的狀態。

很多時候,光是能確認自己並不是「全身都痛死了」,就可以讓自己好過一點。

有些時候強烈情緒一上湧而上,我們很快就會讓情緒淹沒,會覺得喘不過氣來,馬上就要滅頂了。在這種時候光是能想到,「沒有,我並不是全身都痛死了,我並不是真的『痛苦死了』」,能意識到「我的確有一部分的身體、心靈正在歷經某種痛苦,但那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這樣,事情就不太一樣了。

光是這樣的念頭,就是拉自己一把的支撐力量。

各種痛感並不是虛幻的。跑了半馬之後,大腿爆痠;剛拔完智齒,麻藥褪去,痛到躺也不是、站也不是;男朋友女朋友發簡訊來說要分手;老闆送你一塊「任重道遠」的紀念牌叫你明天不用再來上班。

人生就是各種情境不斷上演的跑馬燈。這些情境所導致、誘發的痛感,並不是虛幻的。但是,通常這些痛感不會讓我們「規組害了了」,除非我們自己這麼相信。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9/100
#痛苦 #覺察


2025-01-06 解鎖最樂

上課時我常開玩笑講,衰老最明顯的特徵,一是不敢坐到地上(怕爬不起來),二是不敢跳(怕跌倒,也怕跳不動)。也有人說,人老腿先老,人老腳先衰。這是很確實的觀察,但在這背後,更早老化的其實是心態:認為自己老了、沒體力,而且也沒辦法練體力了,於是這個那個都不能做、不該做。

對於一定會來的老化,除了持續練身體、持續閱讀動腦之外,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對應方式:開發以前不常做的事,甚至是以前不喜歡的事。

年輕時不喜歡走路,嫌累。這些年下來,愈走路愈開心。有一段時間,以為去爬山才是最開心的事,每個星期二休假非得往山裡跑。走久了才發現,不一定爬山才開心,只要能慢慢走路、慢慢觀察,都是樂趣所在。心態一轉,就變得往哪裡走都好了。

以前覺得自己沒辦法伸出手求援,這些年下來,碰到不少年輕時沒碰過的困難。改變既有的觀念,讓自己明白伸手求援一點也不丟臉,也就伸了好幾次手。得到朋友的幫助,感覺真棒。(謝謝伸過手幫忙的所有朋友們!)

我練習瑜伽的過程,也是從某一派的動作練習規範,慢慢轉到另一派的動作練習規範,又再到另一派。從某個傳承、某一本書,連結到另一本書、拓展到另外一個體系。練著練著,走著走著,跳著跳著,我發現自己好像早就已經離開以前一開始以為的「瑜伽動作」的世界。

走歪了的叉路、預設路線以外的小徑,往往會帶我們到意想之外的美妙景致。

這幾年努力嘗鮮,不時在臉書上大聲嚷嚷著,「透世人頭一擺按怎拄按怎」(人生第一次這樣或那樣)。各種別人看得上眼、看不上眼的成就,自己嘗過就知道箇中滋味,解鎖最樂。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20/100
#老化 #嘗試 #解鎖


2025-01-07 回到你的地基,打造你的基地

身為兩足直立的哺乳類動物,我們日常動作最重要的支撐基礎,就是兩條腿、兩隻腳,或者坐姿時的骨盆和一對坐骨。

不論任何動作,身體都必然有一些部位會和地面接觸,這些部位就形成動作的支撐基礎(base of support),或者也可以想成是這個動作的地基(所以我們知道,飄浮在半空中,不會是正常的「動作」,也不該努力的目標)。

記得嗎?我們常常在教室裡練習各種「形狀」、「結構」看起來很相像的動作,但轉個角度、改變了整個身體和地面、重力的關係,支撐地基不一樣,蓋房子的條件就會不一樣。

所以每一堂課的一開始,我們都會先動動腳掌腳趾,轉一轉腳踝,除了伸展關節、釋放緊繃壓力,也是要讓頭腦連結到這一組最重要的地基。每一個動作,我都會不厭其煩一再提醒大家要先注意到自己的兩隻腳掌、兩條腿,或者坐下來的時候,也要先觀察左右兩側的坐骨。

每一個瑜伽動作,山式、三角式、手倒立、輪式、坐姿扭轉前彎、甚至大休息式,都可以從這個角度來重新審視、重新認識。

打地基的工程看起來比較呆板無聊,不是讓人想拍照上網分享給別人看的炫技動作。只是,如果沒有穩固的地基,上面蓋得再高再美,也可能因為外在條件一出現些微變化,瞬間變成斷垣殘壁。

日常重覆的練習,就是讓我們一再回到自己的地基,持續把地基打得更穩定、更紮實,讓原本的地基慢慢成為自己得以繼續成長、開花結果的基地。

靜坐課的練習更是如此,觀呼吸就是最容易上手、也最容易把握住的地基。沒有穩紮穩打的地基,其他看起來很厲害的想像境界,終究也只是空花水月。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21/100
#地基 #基地 #支撐基礎

KT老師連寫一百天之第二個星期

2024-12-25 當斷則斷,該留則留

戒嚴時代的記憶之一,就是中學男生規定一律強制理平頭。在學校理髮廳裡遭受過的粗魯對待,讓我對剃頭這件事一直心有餘悸,理髮廳和牙醫診所對我來說一樣都是避之惟恐不及的所在。1987 年解嚴之後,髮禁也才跟著解除。高三一整年我幾乎完全沒修剪頭髮,幼稚地當成自己對體制規訓的抗議。

反正能留長就留長。直到開始練瑜伽,每次練完總是滿身大汗,非得要洗一次澡(甚至認真多練一次就多洗一次),晚上睡前再洗一次,每天光是耗在頭髮的時間長到讓我受不了。只好一次一次修剪,愈修愈短,沒多久就全理光了。

人會成長,恐懼會過去。

為圖方便,索性買了電動剪髮器。自己照鏡子給自己剃頭,竟然一點也不怕。推剪一兩次就上手,根本不用看鏡子,整片頭皮都推到底就是了。在家裡半個月左右理一次,十分鐘推剪,五分鐘洗好吹乾頭髮,省時省事。就這樣十多年下來,早就習慣光著頭皮的德性。

方便是方便,但總是容易吹風受涼,一到有冷氣、有涼風吹的地方,我幾乎帽子不離頭。直到去年年底出遊,在阿里山重感冒,回來又反覆著涼一兩次,一個多月沒理頭。室友規勸我,要不要試試看乾脆再留頭髮,保暖也好。

就這樣試了一年下來,幾次久違不見的朋友和同學見面就嚇到,「你怎麼有頭髮了呢?」

沒人規定我得理光頭,沒人規定我不能留長一點的頭髮(現在即使再有這樣的規訓也用不著在意了)。光頭方便,長髮保暖,時候到了、情勢變了,沒什麼事物非得留戀。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08/100
#頭髮


2024-12-26 這種正念、這種轉念,真的值得練嗎?

很多人在朋友遭受難以言喻的挫折痛苦而企圖去安慰時常會說,「別再這麼想,轉個念頭就好了」。

我對這樣的「安慰話術」有兩個疑問。第一是,絕大多數的人,並不是說轉念就有辦法轉念。這大概比較容易理解。好久以前我就被朋友嘲笑說,「你們瑜伽老師在上課時總是叫大家要放鬆、要放鬆,我如果能放鬆,還來上什麼瑜伽課。」

這種指責非常有道理。放鬆的確不容易,這是需要花時間反覆練習才會愈來愈精進的技巧。轉念也是。所以才得學,才得練。在痛苦、困惑、恐懼,或者甚至創傷來襲時,如何引導自己跳離既有的、習慣性的反應,真的很困難,但在像是靜坐等方法的幫助下練習,技巧的確可以變得更純熟。

第二個疑問比較少人提及。轉念,是要把念頭轉到哪裡?總不會轉到什麼地方都好吧?是要把苦楚嚼到甘甜、念頭一轉而雄心壯志光芒萬丈?還是要拋棄自己的責任一了百了、讓心裡再沒負擔,或是告訴自己乾脆兩手一攤擺爛算了?

這個問題有點像是現在市面上到處有人教、有人提倡「正念」的練習,約莫就是專心一志,全神貫注的精神狀態,但重點是,專心專注這項好工具,是要拿來做什麼?是要見佛殺佛、拿來殺多餘不堪的念頭,還是用來追求與滿足各種夢想?

幾乎九成九以上教「正念」的人,都說要「提起」「正念」,「接受現有的一切」、「什麼都不批判」。我真的不明白,如果面對世間的一切苦難、霸凌、不義,都要不帶分別心來接受既有的現狀,或者轉個念頭,把苦難、不義都看成是自己的「逆增上緣」,甚至要感謝這些惡意製造不義與苦難的人,反正不管別人的惡或者自身的惡,說到底都只是自己腦海心底肚臍眼裡的空思幻想罷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到底還要練什麼鬼?

全世界的人一起「發正念」、「提起正念」、「轉念」、「不帶分別心」、「什麼都不批判」,接受現實世界的模樣,再一起來求財、求成功、求平安健康幸福、求往生西方淨土極樂世界?這種正念、這種轉念,就是大家真正想要練嗎?

不然咧?

(待續)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09/100
#正念 #轉念


2024-12-27 河馬婆婆

她的後背有一部分浮出水面。只有後背。頭埋在水面下,屁股在水面下,四隻腳在水面下。當然,眼睛、鼻子、耳朵也全都在水面底下。

旁邊有三個小朋友很認真數著,「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他們想測量河馬一次能潛水多久不需換氣。數到六十多,小朋友放棄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河馬婆婆的臉才浮出水面。

我看著她的眼睛。百無聊賴。在這個如此狹窄的池子裡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遊客來來去去,春夏秋冬,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

我感受到,或者,我直覺腦補,好悲傷喔。

我什麼都不想看了。

年輕時朋友寫過一個句子,「我們再也懶於知道我們是誰」。那是年輕人苦澀的無奈。

河馬婆婆樂樂已經三十多歲了,她的表情很清楚:這世界就是這樣,等了幾十年,不會有變化就是不會有變化。太陽會升起,太陽會落下,月亮會圓會缺,但我就是在這個池子裡,哪裡也去不了。

我在這座小動物園裡看到其他圍籬裡的動物,孟加拉虎在他能走動的範圍裡重覆繞著圓圈,一圈又一圈,不時哀鳴兩聲。我以前養過貓,最後的一段時間,老貓半夜也是悲調 Fado 唱個不停。

那一圈又一圈轉過來繞過去,我一點都不忍心去聯想薛西佛斯。生命有什麼意義呢?

這些動物都有年紀了。即使有外面有更好的、更大的、更適合的空間可以讓他們安養天年,這麼大的年紀也不適合再搬家了。也就是說,好像真的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等時間。

我幻想有個自以為是的正義之士,看了同樣的畫面,和我一樣傷悲,他想在半夜翻牆潛入動物園,拿一把滅音槍,讓動物們一個一個結束這一生。這樣的結局比較有意義嗎?

好長一段時間,我有個簽名檔:the meaninglessness of life and death。生死都沒什麼意義。那意義在哪裡呢?

好多爸爸媽媽帶著自己的小朋友來參觀,爸媽指著一隻一隻動物介紹給小朋友,小朋友通常都笑得很開心。也有些年輕人拿著手機自拍拍人拍動物,同樣玩得開心。

真的好悲傷喔。我站在動物園裡,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幾乎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那些笑聲非常真實,和我的悲傷一樣真實。

上個世紀看過一部法國電影,男主角在片尾哀嘆,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出生。

我告訴自己,要允許自己悲傷,要接受自己的悲傷。很多時候,道理只是他們嘴吧裡說的話,意義沒有。沒有,沒什麼意義不意義的。

硬要擠一個「教訓」的話,大概就是厭離吧。厭離(nibbinda)在佛教裡是非常積極的,有發自內心的厭離感,才會真誠地、迫切地想要改變。想要盡一切努力,達成最後的境界:不受後有(natthi punabbhava)。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0/100
#佛教 #厭離 #不受後有


2024-12-28 意志力不是我們的好朋友,意圖才是

前幾天上課時我和同學說,別靠意志力來拚動作,意志力不是我們的好朋友。一個同學滿臉無辜說,「可是,不靠意志力,早上哪有辦法爬出被窩起床上班啊!」

我完全理解這種心情。遙想當年,我也是每天萬般無奈,硬拉著自己起床,拖著沈重的身體出門。邁向公司的每一步,都可以感覺到胃在糾結。

想清楚起床要做什麼,特別是能夠做什麼讓自己心動的事,這樣才能夠不消耗意志力而輕鬆起床。早起才會早睡,而不是強迫自己早睡隔天再勉強早起。

最近清晨真的冷,誰都不想起床。但一想到起來伸展之後,可以喝一杯暖暖的檸檬蜂蜜汁,真是幸福啊。接著就可以出去散步,我想去小溪邊的堤防上看看那隻和我一樣孤僻沒朋友的蒼鷺(就是宮崎駿《蒼鷺與少年》裡的的蒼鷺),今天是不是也一樣又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水邊等待天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現身的小魚。想到這些景象,我的嘴角就自然微微上揚,幾乎有點雀躍地跳下床。

意志力不是我們的好朋友,意圖才是。清楚而明確的意圖,動機,目標,在心裡面引領著我們。這樣才真的會是甘願做、歡喜受。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1/100
#意志力 #意圖


2024-12-29 你到達你的高點了嗎?

這兩天有人拿前些年某個版本的《天龍八部》裡慕容復的劇照,來嘲諷幻想自己是土皇帝的貪污政客。新版本裡的演員,阿叔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真讓人感慨時代的變遷實在快得超乎想像。

小時候港劇剛引進台灣,1980 年代的香港是東方好萊塢,電影產值甚至還高於印度寶萊塢,世界排名第二。黃金盛世的香港,電影工業強大,港劇水準同樣高超,1982 年無線電台的《天龍八部》便是當時紅遍半邊天的神劇。當年這最強版本的《天龍八部》,飾演慕容復的是到現在七十多歲還帥得很的石修、喬峰是梁家仁、段譽是湯鎮業、黃日華演虛竹,該粗獷的粗廣、該纖細的纖細,個個都是一時之選。卡司強、編劇強、製作強,連主題曲都能餘響繞樑。

那個時代的香港是全世界重要的金融中心,東方之珠。誰會想到,香港的最高點,也就是那個時代。從此一路愈走愈低,直到這十來年,直到這三五年,直到可預見的未來。

台灣呢?有人以為過去八年是某種程度的高點,有人把今年破兩萬點的股市當成最高峰,有人擔心過去的自由與美好歲月(?)即將破壞殆盡,也有人一想到自己的下一代,便義無反顧捲起袖子褲管準備繼續拚下去。

你自己呢?高點過去了嗎?還能繼續創造新的高點嗎?

你現在可能還年輕,二十多歲、三四十歲,還能做這個那個超高難度的動作,還能背得住一首詩一篇文章一部經(還有人做這種事嗎?),頭腦能快速反應舉一反三。但正因為還年輕,幾乎就站在某種指標的最高點上,卻缺乏對這種現況的自覺。

老化與衰退的速度永遠快得超乎自己的想像,尤其如果不時時留神觀察反省,往往就忽視種種警告訊號。一朝醒來,竟然就完全認不得鏡中人是誰、感慨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副德性,完全不明白世界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可怕的模樣。

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已經到、早就過了人生的最高點。

或者,你開始進入中年、中壯年,進入乍看之下好像還算有體力、記憶力也才剛開始衰退的狀態。回顧過往歲月,你忖度著是否還有機會,再練、再拚、再累積、再創造,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新高點可不可能到來?

或者,你終究慢慢琢磨出看待高點的不同方式,找到新的詮釋與理解的角度。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2/100
#高點 #老化 #衰退 #中年


2024-12-30 像個無菜單料理的私廚師傅

週間下午的課來了個新同學,身體某部位有比較嚴重的關節炎,已經物理治療復健好一陣子,算是情況特殊。上課前我和她聊了好一會兒,傳統瑜伽的、Alexander Technique 亞歷山力技巧的、Feldenkrais Method 費登奎斯方法的、現代醫學的等等可能的操作與練習方法。

那天晚上的三個人都是熟悉的老同學,都是長期肩頸痠痛,人少,就讓一人提一支長棍,各種玩法,肩頸關節徹底釋放,當然會累,老同學下課時的回饋是,「是那種累完之後反而很放鬆的舒適感」,邊講還邊帶著滿足的笑意,再補一句「謝謝老師」。

最常碰到的是一堂課的同學各有不同的狀況,雖然看起來是做同樣的動作,但每個人都得再細調,一個平凡的三角式,有的人雙腳距離得再拉長或者縮短,腿的參與感就會整個不一樣,有的人胸腔還可以再多一點扭轉,三角式的滋味就煥然一新。我問大家臀肌痠不痠,都說沒感覺到,就再加個更細的指令,每個人馬上就都點頭叫叫叫。

我覺得我平常的工作就像個無菜單料理的私廚師傅。因為免預約,所以我也不知道會來的「客人」會有什麼特殊的需求。

這些年看著一些「客人」來來去去,也是有點近距離觀察的體會:不少客人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殊的需求。

聽過餐飲業的朋友講,這年頭,定價要高,行銷要生猛有力,網路上能炒作就盡量炒作。他感慨說,很多消費者並沒能力分辨出食材好壞,甚至「想吃什麼」這件事,也都由市場行銷宣傳牽著鼻仔走。

教室的同學來自四面八方,有的人長期睡眠障礙,有的人是單手持拍的運動傷害。上課動作練著練著,讓同學空檔休息時我可能就再多問些,這位學過傳統武術,那我就用一點傳武的觀念來解說動作。那位很認真在追求各種新知,我就分享我剛好也知道的一些生理學、運動解剖學、腦神經科學的新知。

我知道我的頭腦裡裝了一些材料,我也知道自己的身體可以跳出哪些舞碼。不過還是得張嘴說,靠各種不同背景的譬喻,把難以言說的,舞出來、跳出來、說出來。

總之,客人上桌之前,我也還不確定今天到底要出什麼菜。靈感常常都是看到同學的肢體表現才得到刺激,但時間吃緊,容不得慢慢規劃。每堂課都是一場即興表演。

說句題外話。如果哪天還有機會再開一家全新的店,我希望永遠只賣兩三種固定的菜色,就像一些傳統老店,可能就只有滷肉飯、貢丸湯,但每次吃都覺得深奧而滿足。在家裡不時會想著明天要再去吃的那種店家。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3/100
#無菜單料理 #瑜伽教學 #即興


2024-12-31 你以為帶了一堂奇糟無比的課

有經驗的瑜伽老師應該都知道,自己以為帶了很棒的一堂課,就像是創作者寫了自己看起來覺得很厲害的一篇文章,或者做出自認超有創意的作品,結果其實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偷偷得意罷了。

但一堂帶起來覺得奇糟無比的課,卻也可能意外引來好評。好幾次這樣的課結束後,都會出現平常不太說話的同學下課時主動來說謝謝,說這堂課讓他很有感、獲益良多。

教學經驗累積夠多之後,種種情況都碰得到。愈來愈能瞭解,不能只以自己的眼光、立場、偏好、價值判斷,去預設其他人「應該」會有什麼反應。

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別珍視的的角落,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痛點,每個人都可能被一個突然其來的舉動擊中,痛哭流泣,進而釋放掉內在最壓抑的苦楚。只要刺到的點、刺的力道對他的感受來說夠精準。

你以為這是最爛的一堂課,你以為這是最爛的時代。天知道今天這堂瑜伽課的開髖或者開肩的伸展,會刺中誰的要害、解開誰的心防。天知道自己今天會有多麼意想不到的嶄新認識與體驗。

天知道今年你以為的那些爛透了的局勢,對其他人可能是無比感動的一段記憶,是啟蒙行動的開始。

覺得自己現在實在很棒,覺得自己剛剛的表現糟糕至極都沒關係,要明白那些都不過是自己習慣的觀點、判斷。放下自以為是的預設,望出去的視野可能會無比開闊、美麗、燦爛。

#KT老師連寫一百天 014/100
#瑜伽教學 #預設 #刺點

練習傾聽白頭翁的發聲練習

通常最早叫的是一隻白頭翁。我還躺在床上。我知道那是一隻白頭翁在練習發聲,怯生生的,小小聲的。

我常常以為我最重要的練習就是傾聽。練習聽自己身體想說的,練習聽教室裡其他同學的身體說的。或者有機會,就練習聽聽白頭翁、紅嘴黑鵯、五色鳥、喜鵲、斑鳩,或者一整排菩提的樹葉彼此的敲擊聲(他們通常不是要說給我聽的)。

偶爾會有機會聽別人講話,那種比較長時間的,不是聊聊天氣興趣政治美食什麼的那種講話。我提醒自己,專心聽,不要插嘴。專心聽。我只是個通道。

我聽著他,或者她,一句一句混亂沒有頭緒畫面不斷跳接的話語。上個星期的地震,去年的醫生和藥物,離去的家人,職場裡百無聊賴卻也走不了的泥濘與困境,心裡頭說不清的恐懼,沒人理解的哀傷,小時候的夢靨,配上一串淚水,或者勉強擠出來的笑意。

他,或者她,繼讀說著那些情緒湧上來時的衝擊,整個人的無能、無力感,什麼都想放棄、什麼都不想管了。她,還有他,說自己一次一次給自己打氣,終究還是一點力氣也沒了,知道該起床,知道該出門,知道這世界雖然醜惡,但日子還是得一天一天過下去。「是嗎?真的得一天一天過下去,真的過得下去嗎?」

他說,她也說,沒人理解的哀傷,一個人都沒有。那淚水和笑意就留在在我的胸口裡,迴盪。

我想到通常最早叫的那隻白頭翁(我總是把他當成同一隻)。每天清早一開始都還是怯生生的,發聲練習似的,一個一個單音,要練個幾分鐘,嗓子開了,單音才會和其他單音串成樂句。那得在樹梢上,安心,不受打擾,練習,等待。有幾次,樂句串成了,但最後的一顆音符走調了,不行,他執拗地再練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幾乎可以看見他的表情變化似的。終於順了,我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好像這一天起床前的儀式圓滿完成,可以安心去洗臉刷牙了。

有一段時間我在外縣市工作,晚上睡在公司配的高樓層宿舍裡,真希望隔天叫我起床的是白頭翁,而不是手機裡的鬧鐘程式。走在鬧區或者靜巷,都是陌生的所在。我掛著大大的耳機,一次一次聽著 Jockey Full of Boubon,腦海裡自動補滿 Jarmusch 的黑白電影,那樂曲、那畫面幾乎就是我最重要的安慰。我好想找個人講講話,誰都好。誰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他和她繼續說故事,我繼續練習傾聽。心情放鬆之後,一起進去更深更暗的房間裡,小蠟燭的火光搖曳,微微照亮這條和那條故事的線索。有些時候我還真的分不清楚那是他或者她小時候的房間、現在想逃離的居所,還是我自己夢裡面的老家。

我想起小川洋子《小鳥》(ことり)裡的小鳥叔叔。聽得懂綠繡眼講話,卻沒辦法(或者就只是不想)和其他人講話的小鳥叔叔。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這樣脆弱,這樣纖細,這樣惹人憐,這樣容易受傷。每個人都是這樣。

練習無他,就是傾聽。單純的傾聽,接納自己、也接納這個世界。靜默、觀照、傾聽。練習讓自己的心變柔軟,變寬廣。

剛剛幫前幾天剪下來、插在小杯子裡薰衣草和小紅楓換水。我低頭看,不知道小鬚根什麼時候會冒出來。

小鬚根冒出來會有聲音嗎?聽得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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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身體的細微狀態,有什麼用?
愛會記得沓沓仔行,才有機會向耳聽(ànn-hīnn-thiann
全然專心,聆聽
練習傾聽被掩蓋的聲音
聽見的只有聲音,沒有標籤

像深夜食堂似的

我常常到一家巷口小麵店吃晚餐。飯菜家常而有味,價格平實又吃得飽。這家小店的特色是每個客人都像老闆娘的老朋友似的,進門就噓寒問暖,互動融洽。

有一次聽到一位老太太講著看牙醫的經驗。她抱怨醫生不體貼,收費高,技術也不怎麼樣。老闆娘一聽,馬上推荐一家自己去的牙科診所,說這家的牙醫技術多精湛、而且態度客氣。老闆娘說她去過一次之後,全家人、還有她認識的親朋好友全都轉去這家診所看牙,每個人都好評。除了老太太之外,在場的客人也紛紛詢問老闆娘牙科診所的所在地,我也問了。

還目睹過一對夫婦分別進來買便當外帶,先生抱怨太太,太太咒罵先生,老闆娘分別在先生和太太面前講對方的好話,兩個人各自進來的時候臉都好臭,拎著便當往外走的時候就變得有說有笑。

開了教室以來,我常常就是這種心情。像深夜食堂還是巷口小麵店一樣,每天煮些青菜、滷味、炸排骨或者滷雞腿,寬麵細麵或者白飯。菜色簡單,但總是熱的,飽足的,安心而溫暖的。

同學上門來,伸展伸展,有的人會和我聊聊天,有的人不喜歡多說話,但看得出來,上完一堂一兩個小時的課,整個人神情都煥然一新。

一位年輕的太太,她每次來上課得搭捷運換線再換線,我問她這樣的路程累不累,她說不累,一個星期固定來一次,那天就是她出門休息的私人假期。她可能會先到東門,永康街晃一晃,找一家餐館吃飯,喝杯咖啡,再慢慢散步過來教室。

前兩天晚上一個熟同學來,口罩還戴著,我問她感冒好點沒,她才說沒兩句就掉眼淚。家人突然生病住院,她在病房陪伴照顧,已經兩天沒闔眼睡覺。家人的病情,醫院裡的不愉快,公司加班的壓力,她說,她一定得過來伸展釋放一下。

我簡單地安慰兩句,把今天上課動作的調性轉成比較療癒釋放的伸展,大休息時間拉長一點,帶點簡單的 yoga nidra 放鬆的引導。下課時她露出笑意說,她的選擇是對的,就是應該來上一堂課。我提醒她晚上回家萬一又難以入眠的話,要記得剛剛的練習。

這間小教室沒什麼漂亮的裝璜,不會是網紅想拍照打卡的景點。我們在裡頭也不會練什麼誇張的高難度動作,就是簡單、安全、放心地伸展。練一點肌耐力,看顧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察覺到自己的呼吸,是不是不小心又憋氣了。練習告訴自己,「沒問題,我可以釋放掉這些壓力」。

一個同學說著她上次腳踝的扭傷,一個同學聊她的新工作新展望,一個同學和我一起蹲在門外,數著這盆白水木、那盆天竺葵。對了,教室門口好多盆栽都是一位綠手指的老同學送的。教室裡那盆超討喜超美詢問度超高的線纏苔球馬拉巴栗,是另外一位搬到南部城市過新生活的老同學寄上台北來的。

我常常以為自己像就個 bartender,或者深夜食堂小麵店的老闆,一個一個客人上門,準備熱湯、飲料,陪大家(的身體)聊聊天,吐吐苦水,或者說說心情。

聊著聊著,也覺得很幸福,很滿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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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路比較累,比較好走」

走在郊山的自然土徑,大塊小塊的石頭夾雜在樹根間,形成自然的階梯,我順手回頭和同伴說,「這段路比較累,比較好走」,同伴歪著頭看著我,表情有點不解。

我的意思是說,這一小段上坡路,雖然有幾處高低落差大,提腿上去的跨距得大一點,會比較費力,但還算好走。如果同樣的條件換成下坡,有的人會走跳得更急促,表面上彷彿沒那麼累,但對於經驗不那麼足夠的人來說,其實得步步為營,反而更難走。

平常在上課的時候,我也常常和同學解釋,「等一下的動作比較簡單,會比較累哦」,例如說,一個單腳站立的提腿動作,大家最熟悉的股四頭肌通常想都不想就會自動上場搏命演出。

或者有時候我會開玩笑說要同學練單手手倒立,這樣都不會累,因為反正我們都做不到。

如果不盤腿,或者乾脆就坐在椅子上練的話,靜坐的動作看起來超簡單的,但多數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深怕那種什麼做都不用做、只需面對自己的處境。這樣的練習到底是容易還是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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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腳踏車不是那麼簡單滴(你以為你不會被騙時,你就已經被騙了)
簡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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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腳趾,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