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甘願的人,袂當失志!

睡了一覺起來,剛剛出去跑步一趙。動一動,流流汗,舒暢許多。

昨天四點半在濟南路看到一開始的開票,大概就知道這一戰的結果了。心情當然會受到影響。愈認真準備的人,心裡會愈難過,這是一定的。期待愈高的,也就會愈失望,這也是一定的。

跌倒了,給自己時間,該哭就哭,該療傷就療傷。休息夠了,大家互相扶持,重新站起來。這一次,腳步要更穩健踏實,因為接下來的路更長更遠,挑戰難度更高

我們從來不是因為看到勝利在眼前才起身奮力一搏。我們不能也不應該只在球隊嬴球時才表達自己的支持、才愛這支球隊。家園、土地、高山淺山、小溪大洋都是我們自己的,國家是自己的,要如何起造,要如何呵護,就看自己想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多聞聖弟子身觸生苦受,大苦逼迫,乃至奪命,不起憂悲稱怨,啼哭號呼,心亂發狂,當於爾時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譬如:士夫被一毒箭,不被第二毒箭,當於爾時,唯生一受,所謂身受,不生心受。

當有聽聞的聖弟子被苦受接觸時,不憂愁、不疲累、不悲泣、不搥胸地號哭,不迷亂,他只感受一種受:身的受,而非心的受。(SA 470 / SN 36:6)

大家這一陣子都累了,身體也累,心也累。昨天的結果,更是讓我們哀傷、悲泣、甚至迷亂,暫時不知所措,不知去向。

別人怎麼說我們,過去我們如何看待、定義自己,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今天,現在起,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是決定日後長遠勝負,喜樂或哀傷懊悔的關鍵。

我自己希望能繼續努力的幾件事:母語的說與寫、在地連結與共同體的緊密聯繫、練身體練身體練身體。我還在思考,這些事,如何能夠與教室無縫接軌。說不定是接下來星期天早上或者星期六下午的時段,某種帶著民團民防自訓意識的基礎體能練習。(歡迎大家說說自己需要、想要的練習方式與項目,謝謝!)

簡單講,這一次戰役打輸了。愈認真準備的人,心裡會愈難過,這是一定的。

想大叫就大叫吧,想大哭就大哭吧。可以的話,和身邊的朋友、同志們抱抱,一起哭吧。

如果你知道身邊哪個朋友一定很傷心難過的話,請主動伸出手,陪伴她,和她聊聊。

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休息,沉澱,釋放。

接下來的路還很長,而且,可能更辛苦。

套一句周婉窈老師說的話,「毋甘願的人,袂當失志!」

休息夠了之後,我們就把眼淚擦乾,手牽著手,繼續上路!

我沒有一次後悔站上墊子練習

我沒有一次後悔站上墊子練習。不論練的狀況好或者不怎麼好,練習半小時一小時九十分鐘兩小時都好,練完可能會痠、會累,但從來沒有後悔說「為什麼今天要練習?」,一次都沒有。

倒是常常後悔,早上賴床,找藉口說太累、叫自己要適度多休息,反正就是一不留神就又跳過一天沒練。有時候是真的累,讓身體休息是應該的。有時候就是發懶。

如何分辨身體真的該休息,還是單純發懶?我的方法是,平常該練習時間過後,心裡覺得有點懊惱,「早知道還是乖乖鋪好墊子好好練習」的聲音浮現出來,沒錯,這就是單純發懶。就像是發現自己不小心又花了十分鐘以上的時間在滑手機,警醒之後,就會有一股聲音出來,「早知道還不如。。。」

站上墊子練,沒有人能保證,站上來練個三天五天,病痛就會消解不見,體重、體脂率就會立刻下降,但可以確定一定會流汗,特別是在這種小暑大暑天。而且,只要專心和自己好好相處,心情通常會變好喔。

練習的經驗告訴我,只要站上墊子,花個半分鐘,感覺自己的雙腳,再花個一兩分鐘,亦步亦趨跟著呼吸走完整個身體,舌根輕輕往上貼著上顎,讓頭頂繼續往上延伸,慢慢開始雙手高舉過頭,慢慢順著吐氣前彎,三次五次十次之後,整個人差不多沉浸在身心連結的狀態裡。

一個動作帶著下一個動作。肌肉伸展、拉扯、扭轉、釋放。或者心跳加速、氣喘如牛,或者緩緩調息,心靜如水。

不論是看起來每天重覆練的動作,或是剛學習而且挑戰性超高的新動作,只要待在當下的動作、呼吸裡,一點也不會無聊,一點也不會厭煩。不需要死命盯著前方隱約、遙遠的目標,一步一腳印,一直練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前兩天看到有人發起「護國大遶境」的徒步行程,要從花蓮、台東,一路走回高屏,往北走回台北會師。發起人之一的林秉宥議員說,「不是因為有希望才走,是因為走了才有希望」。

每天站上墊子練習,每天坐在蒲團上練習,每天在電腦前敲擊鍵盤累積一百字一千字,都是同樣的道理。不是因為覺得有希望才練,而是因為練了才有希望。

盤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

不少朋友這陣子都開始準備防災包、避難包,也準備添購難急時所需的物資。我自己這一陣子也進入了更具體準備的階段。有時候上課前、下課後,和同學們聊聊「避難包的準備」、「自己需要哪些救難物資」,才發現有相當高比例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大多數的人沒經歷戰爭、沒有逃生的經驗,甚至連長時間的停水停電都沒遇過。想當然爾,就是上網查資料。網路上有各種鉅細靡遺的清單,教學文章、影片、購物連結,很多人查資料查到昏頭,還是不清楚究竟從何準備起。

愈多人一起備戰,也就愈提高敵軍來犯的門檻與壓力。愈來愈多人開始正視局勢可能的發展,思考、準備,並且開始行動,這都是很好的事。我的建議是,除了查資料、被動接受他人的意見與看法之外,最好能夠暫停片刻,把閱讀過的資訊消化吸收,自己主動思考看看。

愈多人一起備戰,也就是提高敵軍來犯的門檻與壓力。愈來愈多人開始正視局勢可能的發展,思考、準備,並且開始行動,這都是很好的事。我的建議是,除了被動接受他人的意見與看法之外,最好能夠暫停片刻,把閱讀過的資訊消化吸收,自己思考看看。

思考什麼呢?如果一點頭緒也沒有,可以參考看看「大加蚋精武體育會」的〈防災包與它的目的地〉這篇文章,「自我強化筆記」的〈應對天災人禍,進行「避難準備」的6項考量〉,還有黑熊學院的〈避難包有三種:讓我們先從基本開始〉

急難發生時,需要的不只食物、飲用水,還得有常備藥物,最好還有卡式爐或類似的簡單設備。不只要有手機用的行動電源,甚至還得要有太陽能充電板,以及更大的儲電設備。

請繼續思考自己可能遇上的各種情境。如果被迫待在家裡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無法出門正常採買日常生活所需(超市超商的貨大概早就被掃光),如果還遇上停電、停水、停瓦斯、斷網的狀況,要維持基本生活品質,還需要什麼?

舉個具體的例子來刺激思考:如果停水停電三五天,在家中上廁所的問題如何解決?

每個人面臨的狀況各有差異,可能是自己一個人,也可能還有家人(毛小孩)、朋友要照顧。

面對可能的變局,不只是得有物資準備,還得要有心理準備。不只要有心理準備,還得要有體能體力來應付天知道會發生的什麼狀況。

別讓自己陷入不必要的恐慌與焦慮。很多人一想到「備戰」,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上網花錢採買。這很重要,但也別只是衝動下單,請設想看看自己可能面臨的具體情境,自己列個清單,和家人或者好友討論看看再下單購買。

接下來,也同樣迫切的,就是要及時培養、壯大自己的心理韌性與體能。

前兩三年台灣還算不上真正的封城,只是外出用餐稍微受限,有的人被迫在家工作一段時間。光是這樣,對不少人來說就已經構成相當的心理壓力。要在類似艱困(或者更艱困十倍百倍)的條件下,還能夠繼續保持內心健康的活力與能量,幾乎人人都需要有可以互相支持的人際網路,這就要靠事先就建立好和朋友順暢的溝通管道(想想看,如果斷網了怎麼聯絡)。

更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支撐自己?要怎麼支撐住自己?我覺得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練習靜坐。趁現在還有時間,能學就儘快學,能練就儘快練,讓自己熟悉靜坐所需的技巧,持續練習,內化需要的技巧。能面對並且消化、釋放、解除自己心裡的壓力、情緒,在艱困的時局,是安定心神、自我保護的重要能力。(每星期五晚上八點半,教室有一堂一小時的靜坐課。)

在斷水斷電時,得有體力走到距離住家三五百公尺的水車,提個五公升十公升的水,爬個幾層樓回家。在必須往防空避難所移動的時候,要能夠不慌不忙,揹著準備好的避難包與需要的物資,說不定還得攙扶長輩(搬輪椅)、抱著嬰幼兒(搬嬰兒車)、毛孩子(多背一個外出籠)。這些都得靠平時一點一滴鍛練的體能。

盡量不要讓自己成為其他人的負擔。行有餘力,有機會的話,還能伸出援手幫人一把。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應該儘量鍛練體能。

儘快來教室上基礎課,培養正確且安全有效的核心力量,練習穩定站下、蹲下、起身、簡單跳躍、雙手支撐等等能力與技巧。儘早學、儘早練,需要的時候,才有辦法及時應用。

再繼續思考下去,如果不是只想要苟延殘喘,還想要活得有尊嚴、有品質,像個人的生活。自己還需要什麼、還欠缺什麼?有什麼是現在就可以準備,有什麼是現在就應該要拚命準備的?

準備戰備物資的過程,我覺得好像在盤點自己的生活,究竟我得依靠多少外力、外在資源、內在的能量,才能像個人一樣,好好活下去。

還得準備什麼?得割捨什麼?

這樣的盤點,也就是取捨的過程。災難來臨時、戰爭來臨時,有哪些是絕對不容放棄,又有什麼是可以妥協、必須妥協的?

很少人會期待災難或者戰爭,但災難和戰爭,天災和人禍,從來就不曾在歷史中缺席。自己沒親眼見過的美景與惡夢,不代表就不存在。自己短暫的成長經歷裡沒遇過的情境,不代表就不會來臨。

有些事,該來的還是會來。能設想的就多設想。能準備的,在還有時間的時候,就請好好準備。

有些區域罷免案還缺補件所需的連署書,請幫忙連署或宣傳。下一個階段,就是努力拉票,固票。唯有盡人事之後,才有資格說聽天命。

#天佑台灣
#大罷免大成功

小白馬

「沓沓 á 出港了後,海面加減有白馬 á teh 起起落落,猶算是細風細湧,無按怎搖 hàinn。」書裡的註解,「白馬 á :pe̍h-bé-á。海面白色的小浪濤,猶如競相奔跑的白馬。」(藍春瑞,《開花結子》)

上星期連下了幾天雨,前兩天雨停放晴,趁著休假,我們開車到東北角的鼻頭走走,看山看海。在鼻頭角公園看人浮潛,看海草在水裡飄盪,往西北邊可以看基隆嶼、基隆山,往東北邊可以看到雪山山脈最尾端北段的隆隆山。一路開車過來,雖然又塞車又艷陽曝曬,光是能看到這景緻一眼就值得了。

慢慢走上鼻頭角步道,站在海拔百公尺高的涼亭享受將近三百六十度的無敵視野,左前方是東中國海,右半邊是太平洋,鼻頭角正處於交接的邊緣地帶。

我想起這幾天正開始讀的台文大河小說《開花結子》,小說家藍春瑞正是瑞芳人,這讓我聯想到書裡對浪花的特殊描繪。但我的記憶不精確,說給同行的太太聽時,竟然講成了「小白馬仔」(sió-pe̍h-bé-á)。太太聽完,手指著底下遠處離海岸不遠處,海面下大概有礁石,不時會冒出小小的白色波浪,湧動的白色浪花一小波一小波往前衝,的確就像一匹一匹勇往直前的小白馬。文字鮮活的意象立即得到百分之百的印證。

步道邊的山壁四處都是一簇一簇檸檬螢光黃色小花、葉片嫩綠可愛的台灣佛甲草,夾雜在凋蔫(ta-lian)而一條條黑白分明的林投枝葉,在山壁上構成瑰異奇特的強烈對比。照片拍了一張又一張,停不下來。多數觀光客都是一路匆忙趕到眾人打卡的大景點,但這些細緻的風景,非得放慢腳步才品嘗得到箇中滋味。

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實是想找尋這個時節應該還看得到的台灣百合。運氣不錯,果真碰上幾朵孤挺挺的野生百合,花朵飽滿,精神昂揚。步道盡頭的鼻頭國小有一處邊坡,復育了一整片百合。千百年來,山海交接的東北角,應該一直是看得到這樣的美景吧。

當然,看著這樣的美景,要能想到千百年來的歷史變遷,前提是對生養自己的土地要有真誠熱愛的心。前幾天有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權貴子弟以「邊緣人」一詞,來嘲弄台灣社會各地勇敢的山海公民,讓「邊緣人」瞬間成為話題關鍵字。

我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一直都是個邊緣人。高中時幾個跨校的好朋友們,還曾經組過一個非正式的團體,名稱就叫「邊緣」,成員還得意自稱為「邊緣人」。如今我在身心靈產業裡打滾,仍然是邊緣人。我素來敬重的瑜伽老師 Leslie Kaminoff 在課堂上講過,「瑜伽從來就是一種邊緣人的練習,我們從來就不是主流,也沒必要跟著流行走」。

我始終相信,邊緣就是一種最靈巧的戰鬥位置。在多數人隨波逐流的環境下,能夠有意識堅定站穩在自己信仰的價值立場上,大概某種程度上也都算是邊緣人了吧。

台灣自古以來就是太平洋文明與亞洲陸塊的交界,不論是從海洋看或是從陸地看,我們一直都是邊緣。如今我們終於一步一步認識到,正是因為這樣邊緣的臨界特性,才讓我們成為眾人最垂涎的樞紐角色。

其他人怎麼看我們是不是邊緣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立足點在哪裡、價值信仰在哪裡,要往哪裡去。捍衛這裡,捍衛「我那小小多山的國家」,我相信一定是眾多「邊緣人」共通的目標。

需要的時候,我們這些「邊緣人」全都會化身為競相奔跑的大小白馬,對那些企圖毀家滅國的人來說,我們揚起的,絕不只是「細風細湧」喔。

原來我也是濁水溪的囡仔

這兩天當紅的松柏坑受天宮,旁邊的集集,是我爸爸的故鄉。前兩天白沙屯媽、山邊媽駕著粉紅超跑經過的彰三選區,裡面的竹塘,是我媽媽的故鄉。故鄉就是己身之所從出,不管時空距離多遙遠,身體總是會記得那條不可能斷得掉的連結線。

前兩年有次心血來潮,趁放假,想來一趟簡單的尋根之旅。不是為了掃祖墳,也不是吃遠房親戚的喜酒。就只是想看看爸爸媽媽成長的故鄉。

回想起小時候過年回集集,半世紀以前的經驗非常嚇人。全家人擠火車,大包小包,連棉被都得帶著(去野外露營嗎)。我根本不記得到底怎麼轉車再轉車,總之,彷彿一早上車,睡了醒,醒了又睡,下午還是傍晚才能到。就是一整個累死人。

二十年前剛開始開車時,中二高才通車沒多久,誰也料想不到,回老家竟然能變成一趟只要三四個小時的事。下名間交流道後,坐後座的爸爸興奮地指路,「頭前遐斡入去就是隘寮,閣後一條斡入去,八張閣過就咧欲到位矣」。

前兩年的這次,我和太太一大早搭高鐵到彰化,在田中租了摩托車,先看了台灣菸葉耕種時業改進社,再衝到二水去吃火燒麵。一路逛源泉火車站、鄭氏古厝、林先生廟、八堡二圳,看了真的是黑色的濁水溪。

年過五十歲,才第一次有機會站在濁水溪旁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那真的黑黝黝的水流。我的爸爸媽媽都算是濁水溪養大的,我勉強也算是濁水溪的囡仔。

接著就是一路騎回集集,遠遠望著爸爸成長的老家舊址。再走集集綠色隧道進名間,要上去松柏嶺受天宮朝聖。

以前也開車走這段路好多次。開車和騎車的速度差一截,帶來的身體感體驗全然不同。我們邊騎邊納悶著,不可能吧,一路上整排明明都是樟樹,怎麼那麼香?特地停在路邊,往前往後慢慢踱步幾回,才確認這真是未曾有過的體驗:整排樟樹開花傳來的淡雅香氣竟是如此迷人。

接續騎上線道 139 乙,即使沒看到路邊一家又一家茶廠的招牌,光是騎車經過聞到的芬芳茶香,也知道已經進入松柏嶺了。迎面撲鼻而來盛宴也似的清香氣息,讓人幸福感大滿足,茶鄉果然是茶鄉。

站在受天宮超開闊的廟埕往山下看,我不知道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曾經站在這裡看過一樣如此動人的景緻。下山再去看了溪州三條派出所,去了西螺大橋,再繞過去竹塘看九龍榕樹公。一整天就是繞著濁水溪團團轉,心裡暗暗把這次小旅行當成是快閃走一趟爸爸媽媽年輕時代的生命史。

這兩天看著白沙屯媽和山邊媽的網路轉播,三十多萬個香燈腳,從海線一路跨過大安溪、大甲溪、烏溪、濁水溪,再一路北返,進南投上松柏坑,回程就在彰三選區繞啊繞的,那是我爸爸媽媽的故鄉,那是多少人的家鄉啊。

看到彰三選區的罷團志工寫著,「今晚白沙屯媽祖選擇在溪湖駐駕,幫彰化的鄉親加持。媽祖肯定聽到我們彰化的心聲了」,「看……媽祖沿路都是彰三選區,停留的站點北斗、埤頭、溪湖,媽祖真的都知道」。看著我都要跟著掉淚了。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媽祖慈悲,疼惜台灣。保庇咱彰三過關,保庇咱全台灣攏鬥陣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