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傾聽白頭翁的發聲練習

通常最早叫的是一隻白頭翁。我還躺在床上。我知道那是一隻白頭翁在練習發聲,怯生生的,小小聲的。

我常常以為我最重要的練習就是傾聽。練習聽自己身體想說的,練習聽教室裡其他同學的身體說的。或者有機會,就練習聽聽白頭翁、紅嘴黑鵯、五色鳥、喜鵲、斑鳩,或者一整排菩提的樹葉彼此的敲擊聲(他們通常不是要說給我聽的)。

偶爾會有機會聽別人講話,那種比較長時間的,不是聊聊天氣興趣政治美食什麼的那種講話。我提醒自己,專心聽,不要插嘴。專心聽。我只是個通道。

我聽著他,或者她,一句一句混亂沒有頭緒畫面不斷跳接的話語。上個星期的地震,去年的醫生和藥物,離去的家人,職場裡百無聊賴卻也走不了的泥濘與困境,心裡頭說不清的恐懼,沒人理解的哀傷,小時候的夢靨,配上一串淚水,或者勉強擠出來的笑意。

他,或者她,繼讀說著那些情緒湧上來時的衝擊,整個人的無能、無力感,什麼都想放棄、什麼都不想管了。她,還有他,說自己一次一次給自己打氣,終究還是一點力氣也沒了,知道該起床,知道該出門,知道這世界雖然醜惡,但日子還是得一天一天過下去。「是嗎?真的得一天一天過下去,真的過得下去嗎?」

他說,她也說,沒人理解的哀傷,一個人都沒有。那淚水和笑意就留在在我的胸口裡,迴盪。

我想到通常最早叫的那隻白頭翁(我總是把他當成同一隻)。每天清早一開始都還是怯生生的,發聲練習似的,一個一個單音,要練個幾分鐘,嗓子開了,單音才會和其他單音串成樂句。那得在樹梢上,安心,不受打擾,練習,等待。有幾次,樂句串成了,但最後的一顆音符走調了,不行,他執拗地再練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幾乎可以看見他的表情變化似的。終於順了,我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好像這一天起床前的儀式圓滿完成,可以安心去洗臉刷牙了。

有一段時間我在外縣市工作,晚上睡在公司配的高樓層宿舍裡,真希望隔天叫我起床的是白頭翁,而不是手機裡的鬧鐘程式。走在鬧區或者靜巷,都是陌生的所在。我掛著大大的耳機,一次一次聽著 Jockey Full of Boubon,腦海裡自動補滿 Jarmusch 的黑白電影,那樂曲、那畫面幾乎就是我最重要的安慰。我好想找個人講講話,誰都好。誰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他和她繼續說故事,我繼續練習傾聽。心情放鬆之後,一起進去更深更暗的房間裡,小蠟燭的火光搖曳,微微照亮這條和那條故事的線索。有些時候我還真的分不清楚那是他或者她小時候的房間、現在想逃離的居所,還是我自己夢裡面的老家。

我想起小川洋子《小鳥》(ことり)裡的小鳥叔叔。聽得懂綠繡眼講話,卻沒辦法(或者就只是不想)和其他人講話的小鳥叔叔。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這樣脆弱,這樣纖細,這樣惹人憐,這樣容易受傷。每個人都是這樣。

練習無他,就是傾聽。單純的傾聽,接納自己、也接納這個世界。靜默、觀照、傾聽。練習讓自己的心變柔軟,變寬廣。

剛剛幫前幾天剪下來、插在小杯子裡薰衣草和小紅楓換水。我低頭看,不知道小鬚根什麼時候會冒出來。

小鬚根冒出來會有聲音嗎?聽得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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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太晚了嗎?
The World IS Sound 世界就是聲音
感受身體的細微狀態,有什麼用?
愛會記得沓沓仔行,才有機會向耳聽(ànn-hīnn-thiann
全然專心,聆聽
練習傾聽被掩蓋的聲音
聽見的只有聲音,沒有標籤

小心腦子裡的吹笛人

有次上課中,同學的情緒上來,我隨口分享一句「咒語」給她,「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我說這是某個厲害的禪師講過的話,但我腦子裡真的想不起來是哪位。回家一查,喔,是超級大禪師佛陀他本人在《四十二章經》裡的開示。

有個朋友用這一招戒菸成功。他在菸癮發作的時候,練習讓自己知道,「菸癮是騙人的,我根本沒那麼想抽菸」,反覆操作幾次下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其實也沒那麼真的想抽嘛。沒多久就輕輕鬆鬆成為一個不抽菸的人。

明明沒那麼餓,但就是嘴饞想吃宵夜,吃完又得面對自己的罪惡感?試試看,停個半分鐘,靜靜唸幾次這句咒語,很可能會幫助我們釐清自己到底是頭腦覺得餓、還是身體真的需要營養與熱量?

「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這句「咒語」對我來說是一根相當有效的浮木。每當憤怒或者強烈的情緒來襲,還來得及察覺時,這根浮木會讓我有足夠的緩衝時間、空間。我輕聲(或者很用力)在心裡告訴自己,「別傻了,不是你頭腦生出這個念頭我就得乖乖聽話,乖乖跟著你走」,「別傻了,我己經被騙了一百次一萬次,這次我才不再上當了呢」。

有幾次真的張嘴出聲講出這些話來,自己聽了都好笑。真的可笑。笑著笑著,前一秒鐘貌似強烈無比、勢無可擋的情緒也就不知不覺下場退散去了。

碰到要打掃、要倒垃圾、要去做那些我總是以為我不喜歡、我想逃避、我不想面對但又不得不面對的事,我會祭出這句咒語來,讓自己知道,「沒有,我才沒有那麼不喜歡做這件事,那只是頭腦在騙我」,「才不是呢,我只是被頭腦誤導,才以為我很厭惡這件事」。接著就讓身體和精神都投注在正在做的事情上,不抱著怨嘆的心情去做該做的事。專心做著做著,就真的釋懷了。

活著真的好累。因為我們總是讓頭腦裡各種技倆牽著鼻子走。他才起個頭,我們就匆匆忙忙、迫不及待要跟著跑。彷彿我們都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小朋友一樣,一聽到到吹笛人的笛聲,什麼都不記得,只知道要跟著笛聲走,到哪裡也不在乎。

「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慎勿與色會,色會即禍生。得阿羅漢已,乃可信汝意。」我們都還沒修到阿羅漢的程度,每天都還在自家生產的水深火熱煩惱地獄裡打轉。千萬提醒自己,別看到外在的形相就想抓緊不放(「慎勿與色會」),別跟著頭腦裡的笛聲走。那些是騙人的。信以為真,麻煩上身(「色會即禍生」),到時候被吹笛人帶到什麼地方賣掉都不知道喔!

對了,你是不是也觀察到,這一陣子身體越來越僵硬,明明每次來上完一堂課回家就覺得通體舒暢釋放,但還是會因為今天天氣太熱今天天氣太冷外面下雨還是想要回家癱在沙發上追劇,就是懶得來教室上課。別再遲疑,「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來上課就對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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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body-But-Your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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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靈產業的鬼故事
我們到底在練什麼:哪一種瑜伽、哪一位佛陀?

卸不掉的殼?

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認定知識、思考、邏輯是世界最高的準則,理智的位階當然遠遠高於情感,頭腦當然遠遠高於心。我讓頭腦理智和身體的感受之間隔著一層穿不透的殼,一邊一國,明明應該是一體,但卻彷彿老死不相往來。我的理智好像知道這件事卻不在乎,但身體一直還不知道似的。

體育課或是和同學們一起打球,這種事怎麼也難以接受。又是團體共處,又是肢體運動,能逃就逃,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反正想辦法找各種藉口:因為我要讀書。

果然還真的讀了幾本書。讀著讀著,裹著頭腦的那層殼彷彿愈來愈硬。外面的人攻不進來,「我」也出不去。有殼很安全,反正頭腦在殼的裡面,關起來想事情,關起來思考,萬事具足矣。

身體似乎也連帶受困而動彈不得。不過卻好像總是有「反正就這樣也沒關係啦」的阿 Q 式精神勝利法。

說不定有的人真的一輩子就都這樣困在、躲在自己的頭腦裡,安全,自在,享受,低聲哀鳴,怨嘆。

練瑜伽是個契機。我終於得面對自己的身體了,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彼此陌生得很。我和他不熟,他也不太搭理我。

We’re one, but we’re not the same.

很不容易呢,一開始。好像年紀很大,但卻沒談過戀愛的人,故事書小說電影看過是看過,真的要開口搭訕,該說什麼話才好呢?眼睛該直視對方嗎?會不會才一看就把人家嚇跑了?

我試探地伸出手臂,怯生生的,怕嚇到別人,也怕嚇到自己。

明明應該是自己的身體,卻只是陌生,尷尬。可以嗎?我真的可以這樣動嗎?會不會傷到哪裡?會不會想動卻根本動不了?手腳真的能聽話嗎?

抬起頭,彎下身,往右轉,向左扭。好像很單純,很容易吧?如果只是用頭腦計算理解的話,應該真的很容易才對。

一次一次試探,邊試探邊心理建設,如果對方不想搭理的話,我也別那麼在意就是了。別放在心上。臉皮厚一點,下次再試看看就是。

是啊,我假裝一點也不在意。教室裡有其他同學,年紀更長的,年紀更輕的,女生,大部分都是女生,偶爾也有一兩個男生。女生比較柔軟好像理所當然(什麼偏見!),但她們每個怎麼看體能也都比我更強一大截。男生,奇怪了,男生也比我更能轉動自己的軀體。

不能看,不能看別人,不能那麼在意。

我的對象在這裡。我最重要的對象在這裡。別人的故事是別人的,我要讀我要寫我自己的故事。我的對象在這裡,在不明所以卻能奇妙開闔的胸廓,在漸漸可以彼此糾結纏繞的四肢,在天知道究竟如何發生的扭轉與釋放。

一次一次前彎,頭放下,再低一點,再低一點,低到乾脆放在地上頂著倒立,或者讓兩條腿就掛在自己脖子上,頭上。兩條腿很重,掛在脖子上才知道真的好重好重。掛就掛吧。

頭下腳上觀看世界。閉上眼,或者勇敢睜大眼看。看久了竟然也就慢慢習慣。

習慣自己也能張開嘴唱歌給自己聽,習慣自己偶爾看著電影竟然會流下淚來。習慣自己遭遇到以前不曾遭遇的挫折,習慣自己也能夠把心裡的話講出來,至少,在最親最熟的朋友面前,講得出一些話來。

習慣看著電腦螢幕,自我治療似的,眼睜睜看著自己,像是照鏡子一樣的,看著自己。就是看,看到什麼,雙手就自動打字自動書寫自己說雙手想說的故事,故事說著說著,我的眼好像也就看到了畫面,故事說著說著,胃會痛,牙會咬,肩會緊。

跌了很多次跤,受了很多次傷之後才明白,頭腦思考再怎麼重要,也得要有柔軟的身體來配合才有辦法完成行動。還好慢慢練著練著,學會了讓邏輯理性放手,讓身體裡那股流動的能量來慢慢安撫各種疼痛,緊繃。

就像是一次一次靜坐,靜靜坐著,氣息慢慢流動。跳離了語言文字的束縛,分分秒秒緊緊黏著怎麼也甩不掉的思考習性鬆解開來,即使只有一秒鐘。

那一秒,整具肉身,整個人在一起的美妙瞬間。說不定殼就這麼卸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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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w low can you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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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深夜食堂似的

我常常到一家巷口小麵店吃晚餐。飯菜家常而有味,價格平實又吃得飽。這家小店的特色是每個客人都像老闆娘的老朋友似的,進門就噓寒問暖,互動融洽。

有一次聽到一位老太太講著看牙醫的經驗。她抱怨醫生不體貼,收費高,技術也不怎麼樣。老闆娘一聽,馬上推荐一家自己去的牙科診所,說這家的牙醫技術多精湛、而且態度客氣。老闆娘說她去過一次之後,全家人、還有她認識的親朋好友全都轉去這家診所看牙,每個人都好評。除了老太太之外,在場的客人也紛紛詢問老闆娘牙科診所的所在地,我也問了。

還目睹過一對夫婦分別進來買便當外帶,先生抱怨太太,太太咒罵先生,老闆娘分別在先生和太太面前講對方的好話,兩個人各自進來的時候臉都好臭,拎著便當往外走的時候就變得有說有笑。

開了教室以來,我常常就是這種心情。像深夜食堂還是巷口小麵店一樣,每天煮些青菜、滷味、炸排骨或者滷雞腿,寬麵細麵或者白飯。菜色簡單,但總是熱的,飽足的,安心而溫暖的。

同學上門來,伸展伸展,有的人會和我聊聊天,有的人不喜歡多說話,但看得出來,上完一堂一兩個小時的課,整個人神情都煥然一新。

一位年輕的太太,她每次來上課得搭捷運換線再換線,我問她這樣的路程累不累,她說不累,一個星期固定來一次,那天就是她出門休息的私人假期。她可能會先到東門,永康街晃一晃,找一家餐館吃飯,喝杯咖啡,再慢慢散步過來教室。

前兩天晚上一個熟同學來,口罩還戴著,我問她感冒好點沒,她才說沒兩句就掉眼淚。家人突然生病住院,她在病房陪伴照顧,已經兩天沒闔眼睡覺。家人的病情,醫院裡的不愉快,公司加班的壓力,她說,她一定得過來伸展釋放一下。

我簡單地安慰兩句,把今天上課動作的調性轉成比較療癒釋放的伸展,大休息時間拉長一點,帶點簡單的 yoga nidra 放鬆的引導。下課時她露出笑意說,她的選擇是對的,就是應該來上一堂課。我提醒她晚上回家萬一又難以入眠的話,要記得剛剛的練習。

這間小教室沒什麼漂亮的裝璜,不會是網紅想拍照打卡的景點。我們在裡頭也不會練什麼誇張的高難度動作,就是簡單、安全、放心地伸展。練一點肌耐力,看顧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察覺到自己的呼吸,是不是不小心又憋氣了。練習告訴自己,「沒問題,我可以釋放掉這些壓力」。

一個同學說著她上次腳踝的扭傷,一個同學聊她的新工作新展望,一個同學和我一起蹲在門外,數著這盆白水木、那盆天竺葵。對了,教室門口好多盆栽都是一位綠手指的老同學送的。教室裡那盆超討喜超美詢問度超高的線纏苔球馬拉巴栗,是另外一位搬到南部城市過新生活的老同學寄上台北來的。

我常常以為自己像就個 bartender,或者深夜食堂小麵店的老闆,一個一個客人上門,準備熱湯、飲料,陪大家(的身體)聊聊天,吐吐苦水,或者說說心情。

聊著聊著,也覺得很幸福,很滿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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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者的任務
老師也不過就是一種輔具
珍惜那些無法線上再現的體驗
你以為太晚了嗎?
放下,才有機會轉變

靦腆的笑

二月底三月初,雨水已過,驚蟄將臨。早上第一段練習告一段落,我出門去購物、去圖書館領預約書,當成兩段練習中間的休息。昨天天氣又變冷,雨勢不大。馬路邊的茄苳花一地,風雨吹掃到紅磚縫隙、水溝蓋旁。

我想起十來年前開始在寫的,某個或者某組動作的解析。那時候寫起來偶爾也有點小小的滿足,以為自己可以把一個看似平凡的動作一路拆解到再無可拆解的程度。現在回想,像是在整理老家舊紙箱裡囤積的小學生中學生作文似的,臉上會不自覺露出有點靦腆的笑。

那是一段過程。

事實上,現在每天也還是在練著一樣的平凡動作。練著練著,甚至不時會在腦海裡聽見自己上課時的口頭說明,說好笑也好笑,說煩有時也真覺得煩。

但還是繼續練著。

和一二十年前慢慢有些不一樣的想法。動作走著走著,也是仔細觀察體驗,只是不會再抱著什麼期待,不會再想像下一個彎轉過去會不會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風景。

這樣的心情完全不是失望。一個一個平凡的動作每天練著,像是聽著熟悉的老朋友說說日常生活的柴米油盬。

過去萬般事都得趕,都得迅速完成的我,慢慢好像可以接受腳步放緩,身體鬆鬆走。有人說,不期不待,不受傷害。也不是,不期待不是因為不想再受傷害,而是現在的這一步就已經很棒了。

我能夠心平氣和,安靜待在身體裡練習。我也知道,這十分鐘,這半小時,這一兩個小時的練習,今天明天後天的練習裡,總是一會兒就分神,一會兒就快流汗,一會兒就又喘起來。

這些都是再自然、再好看不過的風景。當然,這些不會是旅遊書會介紹,網紅會拍照的著名景點。這些不是哪本經典裡提過的美妙境界,這些不是奧運體操選手動作完成之後所有觀眾拍手叫好的表演。

那天我們騎著腳踏車去海邊走。本來就是想隨意看看吧,愈騎愈遠,離開了觀光客比較多的所在,騎到新開的自行車道,騎到貨櫃車一台接一台的台二線,騎進公墓區旁邊的小巷,騎進了安靜的老社區,舊舊的廟,舊舊的房子。陽光灑下,天啊,那光線怎麼能打得這麼漂亮。

我繼續每天練,每天寫。練的就是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動作,也練習寫下我能觀察感受到的,細節,觸動,呼吸的變化。有時候光線剛好打得非常漂亮,更多時候,嗯,會有雲,會有雨,接著,等夠久就會再有亮麗的光線。

草山平菁街的吉野櫻、八重櫻,觀霧的霧社櫻王都很美,有機會我也湊熱鬧跟著去看。不過就在我家巷口的整排茄冬花前幾天鋪滿人行道,這兩天剩下紅磚縫隙還依稀得見。

我肩上一大袋超市採買的沉重食材,手上抱著圖書館預約借的、還有臨時看見的幾本新到館的攝影集。看著這些茄冬花,看著巷子裡兩隻浪貓睡在人家院子裡準備的紙箱,臉上不自覺又露出了有點靦腆的,自己心裡偷偷滿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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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身體的愉悅
翻譯者的任務
一組尋常的暖身動作
一天一小時,築基一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