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nayama 是什麼意思?

Prana-apana samayogah pranayama itiritah. (Yoga Yajnavalkya VI.2) Balancing prana and apana is said to be pranayama. (translated by A.G.Mohan)

按照 Yoga Yajanavalkya 這本書的定義,所謂的 pranayama 指的就是 prana 和 apana 的平衡。

Krishnamacharya 對這句話的解釋是:

The inhaled breath must be brought to meet with the exhaled breath. (from “Teachings” by Claude Marechal)
吸氣要能夠和吐氣相會合。

吸氣和吐氣相會合?恐怕大多數人會摸不太清頭緒。時間上更接近我們的 Richard Freeman 有非常漂亮的說法

With each inhale, we explore the residue of the exhale; with each exhale, the residue of the inhale. The inhale retains the best of the exhale. The exhale, the best of the inhale.
我們在每一次的吸氣中,探索吐氣的餘韻;在每一次的吐氣中,探索吸氣的餘韻。吸氣中保存住吐氣最精華的部分;吐氣中保存住吸氣最精華的部分。

Muscles of respiration

妥善地運用呼吸輔助肌,讓橫膈膜肌肉能夠好好運動,讓胸腔能夠充份擴張,這是吸氣的重點。而吐氣則是要在橫膈膜肌肉放鬆、肋廓向內收縮的過程中,適度啟動腹部的力量,讓肺裡的空氣能夠順利排出體外。

各種 pranayama 的技巧,大致上就是依據這些原則來設計的。當吸氣和吐氣能夠「相會合」,或者吸吐之間彼此的餘韻能夠相互纏繞,達到某種平衡的關係時,身心大概也都比較能夠安定下來。

在《摩訶婆羅達》裡是這樣說的,

瑜珈最高的實踐,按照經典,有兩種法門,一種是心之專注,一種是呼吸調御。一種是有形的(saguna),一種是無形的(nirguna)。(第十二卷《和平篇》,《解脫法品》,304 章)

> 練身的最高形式就是呼吸法,精神修練的最高形式就是靜心。至少《摩訶婆羅達》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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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課就是最重要的功課!

你上過多少課?多少次特別的進階課?多少次工作坊?多少次上課前興沖沖、上課時喜孜孜勤奮筆記錄音錄影、下課後沒幾天就全忘光光?

音樂家 Philip Glass 師事法國作曲家 Nadia Boulanger,他回憶老師教學裡最重要的三件事,

第一點,基礎課,包括和聲與對位法的基本功;第二點,專注(paying attention),這是她最難的一課;第三點,也就是她一再提及的,要「努力」(making an effort)。

Philip Glass 回憶這三件音樂課所學到的事,其實和靜坐練習是一模一樣的。專注、努力,以及一練再練的基本功。「只要你能夠學到這些,就受益無窮了。」

第一課就是最重要的功課! The first lessons are the best lessons.

以體位法的練習來說,在基礎課學到的山式、下犬式、山式,最單純的坐姿,如 sukhasana 或者 dandasana,或者大休息式(savasana),都是可以一再玩味,愈陳愈香、愈挖掘愈豐富的動作與姿勢。

呼吸調息(pranayama)的練習、靜坐的練習,或者其他技藝、手法的練習,其實也都一樣。

比較困難的是,遇上那些真的能讓我們受益無窮的基本功、基礎課時,我們是不是真的能敝開胸懷,讓自己安住在其中,緩慢地咀嚼、消化。

陰瑜珈是什麼意思?

練瑜珈一陣子的朋友,說不定都已經有這種概念了:Hatha(哈達)瑜珈歷史悠久,淵遠流長。(好多年以前我在一個教室裡聽到工作人員如數家珍似的,對著新來的學員背著台詞,「哈達瑜珈傳承五千年……」,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相對的,熱瑜珈、陰瑜珈則是二十世紀後期新開創出來的練習方式。

Paul Grilley 的講法,他練習 Hatha 瑜珈多年,還是常常會在靜坐時有些身體上的障礙,在解剖學、「道家瑜珈」(Taoist Yoga,別問我這是什麼意思,我真的不太理解)、傳統中醫經絡的幾個系統中,找到了一種可以與 Hatha 互補的練習方式。他稱為 Yin Yoga。

Paul Grilley 的「道家瑜珈」老師 Paulie Zink 也自稱是 Yin Yoga 的創始人(孰是孰非,對我們來說,不是重點,至少這兩位老師都沒把 Yin Yoga 拿去當註冊商標)。照 Paulie Zink 的說法,陰瑜珈是「為了促進成長、清除能量阻塞、增進循環的靜止動作」(而陽瑜珈則是「為了開發核心力量、肌肉緊實、平衡、促進活力的動作」)。

現在市面上常見到的陰瑜珈的練習原則,多半是依照 Paul Grilley 所描述規範的,像是停留在動作裡比較長一段時間(三分鐘,五分鐘,甚至更久),肌肉的力量盡量放鬆,以便讓結締組織得以有機會伸展,恢復,改善,進而活絡關節。

Paul Grilley 很清楚地指出,陰瑜珈並不是一套自足的練習系統。他的意思是,我們還是需要讓肌肉有足夠的時間運動(他認為肌肉屬陽,結締組織屬陰),只練陰瑜珈是不夠的。

以我自己來說,陰瑜珈最吸引我的,不是後來被愈來愈常見的「經絡瑜珈」式的練習說明(很多陰瑜珈的老師會說,「今天我們要伸展的是『肺經』」(或者肝經或者什麼經),而是 Paul Grilley 在 Yin Yoga 早期版本的副標題:Outline of a quiet practice

這是一種安安靜靜的練習。這是一種慢慢靜下來的練習。靜下來的可能是肌肉的掙扎力量,靜下來的可能是我們的呼吸,靜下來的可能是我們不斷向外追索的感官。

總之,能靜下來的,我們就享受靜下來的狀態。還沒能靜下來的,我們創造機會,創造空間,給足我們能給的時間,等等看,說不定,也能夠靜下來一點點。真的今天還靜不下來的,那就讓「想靜下來的要求」也靜下來吧。

會不會這樣安靜下來的練習方式,才是傳統的練習方式?

或者再跳一層吧。管它是不是真的五千年一萬年的傳承,我們就先靜下來一小段時間,看看我們自己到底多厭惡、多喜歡這樣的方式。

練習,為了練習本身

有些時候我們會覺得無聊。

練來練去,就是那些個站姿、前彎、後彎、扭轉,或者加一點倒立,反正就是那些重覆來重覆去的動作嘛。這個老師和那個老師的指令聽來聽去好像也都差不多,不是右腳往前,就是左腳往前。(不然咧?)

音樂家 Philip Glass 說過一個例子:他曾在一年半的期間內,連開了四十場音樂會,內容都是一樣的,有人問他:「你怎麼有辦法撐下去?不會很無聊嗎?」他的回答是,他一直都在練習如何在重覆的音樂會表演中,發現每一次演出的樂趣。

一次又一次的弓箭步,一次又一次的戰士二、三角式,一次又一次推得上去或者推不上去的輪式,一次又一次穩定或者不小心摔下來的頭倒立。有一段時間,我心裡也非常懷疑,每天就反覆練這些一樣的動作,然後呢?

又是拜日式,而且每天還不只練一次,而且還一套拜日式,拜完了 A 還有 B 要繼續拜好幾次。看著旁邊的同學已經到某個動作了,我還卡在這裡。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卡在「這裡」,我卡在「然後呢?」。

(photo source)

練鋼琴也練習靜坐的 Philip Glass 是這樣說的:

你練習彈鋼琴並不是為了要表演,而是為了練習彈鋼琴本身。就音樂來說,你並不是練著練著,然後有一天就變成一個演奏會上的鋼琴家。你就是練習。練習的本身,和練習的表現是一樣重要的。

他說他在演奏自己二十年前寫的作品時,就像是那是全新的曲子一樣。「我並不是假裝那是新的作品。那非得是新的不可。你沒辦法騙人的。」

彈鋼琴是這樣。練瑜珈是這樣。靜坐是這樣。過日子也是這樣。

不見得需要一直掙扎

我們都在不斷地掙扎。

種種情境。辦公室裡只會嚼舌根的聒噪同事;非得趕著回去趕回去了又沒什麼話說的過年圍爐;無聊的婚禮一杯酒認識不認識的人敬過來敬過去;捷運車廂裡不知道什麼角落傳出來食物的油耗味、大嬸阿婆嗓門大聲的閒話家常、中學生邊看玩手機遊戲看著手機裡的電視綜藝節目還一邊一大夥人嘻鬧;想清靜一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故事走馬燈轉個不停。

我們總是想「做點什麼事」,自己和週圍環境掙扎一番,自己和自己意思意思掙扎一下。然後發現,嗯,怎麼好像總是於事無補,於是宣告放棄,「我沒辦法了」。

就像是肩頸的僵硬總是在那邊。有些時候感覺到、注意到、意識到了,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事」吧,這樣那樣伸展一下。這邊好像緩和了一點,但一不小心,好像另一邊反而又更僵硬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punishment of the envious
punishment of the envious, Compost et calendrier des bergers, [Paris: Guy Marchant, 1493] / source

有學生問 Leslie Kaminoff,遇到有人身體真的很僵硬,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練瑜珈的時候,你該和他們說什麼咧?

Leslie 的回答是這樣子的:

你可以說,「你當然可以練瑜珈。你不需要柔軟度很好才能練瑜珈。在練瑜珈的時候,說不定你的柔軟度會變好一點,但你可能也會學到,面對一些擺在眼前的限制,其實並不見得需要一直不斷地掙扎,這樣說不定也可以讓自己過得舒坦一點。

神奇的事是這樣子的:一旦能夠舒坦一點地面對那些限制的時候,事情就可能真正開始轉變,以一種你原來根本無法想像的方式進行的轉變。